这一日到街上却被人一麻袋捆了去,昏天黑地的被人塞入轿子,不知道抬了多远。他心中大惧,生怕是髡贼的人来报复。
等到麻袋解开,出来一看,自己已经到了一座厅堂之上。迎面站得便是那个算命的道人!
苟循礼慌了神,这个道人当初揪着自己不放,现在又特意把自己给绑了回来……这是安得什么心?
“不知道先生尊姓大名?”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悠悠传来。苟循礼这才发现厅堂上还有几个人坐着。
看他们的模样,有青年有中年,都是缙绅或者读书人的打扮,看不出底细来。但是发话的人年纪即长,气度举止不同于常人,显然是个当官的,而且还是当大官的。
苟循礼脑子转得飞快,知道来者不是寻常强盗――他现在一无所有,又不是什么俊美少年,只要不是髡贼,什么人都好说。当下定了定神,拱手道:“学生苟循礼。不知先生……”
“你既然自称学生,想必也是读书人,怎么混迹窦口,与乞丐为伍?”
这一问也算是触到了苟循礼的伤心处,不禁长叹一声道:“不瞒先生,学生原本也是进过学的生员,家中略有薄产,奈何家中遭了劫难,才沦落至此。”
“哦,既然如此,你说来听听。”
苟循礼愈发觉得眼前的老者高深莫测,他已经认定了眼前老者必是一位大官,看样子不是髡贼,当即将髡贼如何在临高登陆,苟家庄被袭,他和父亲两个作了漏网之鱼逃亡广州,后来又如何分散行动,他投奔到了何镇台麾下,为征伐髡贼出谋划策,然后又如何的在临高溃败逃回原原本本的说了一回。
“……你说,苟家庄全庄被屠?”老者还未说话,旁边一位年轻的幕僚模样的男人吃惊的插话问道。
苟循礼仔细看去,此人并不相识,不知为何对苟家庄如此上心。
“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学生的伯父,几位伯母,不是被杀就是自尽,族中老幼尽数屠戮,连丫鬟仆役亦不放过。可怜我苟家庄上下四五百口,被杀得干干净净,就逃出我们父子主仆四人……”
想到自己原本是在临高县里呼风唤雨欺男霸女的苟家大爷,到现在沦为窦口上的乞丐,期间逃亡、轻蔑、侮辱、负伤……种种苦楚涌上心头,不由得放声大哭。
问话的幕僚一脸恻然,茫然若失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老者却是气闲神定,道:“既然你父亲也逃了出来,还有两个从人,如今都在何处?”
“家父带着一个仆役,原本都在儋州,联络义士,准备接应天兵。另一个,原本跟随我去了临高,目下下落不明……”
老者显然不知道儋州在哪里,身畔的另一个中年幕僚低声说了几句,点了点头。苟循礼感觉对方有赞赏之意,原本晦暗之极的心火又死灰复燃一般烧了起来。
“如此说来,你与髡贼有仇了。”
“不共戴天。”此刻苟循礼已经完全吃准对方是髡贼的敌人,说话也愈发坚决起来。
“如今朝廷征伐髡贼兵败,髡贼势大滔天,当如何处置?”
苟循礼一怔:这话里隐隐约约有政务问询的意思,这老头子不简单!他思索片刻道:“隐忍待机,以伺髡贼内乱!”
王业浩暗暗吃惊:“隐忍待机”不稀罕,眼下广东的局面,不隐忍也得隐忍。所谓待机,不过是装孙子的一种托辞。但是后面这一句却是见了真章。
“先生何以觉得髡贼会内乱?”
“老爷有所不知,这髡贼与寻常匪盗不同……”苟循礼当下把髡贼都是元老,文、马二人虽然号为匪首,论地位亦不过是元老之中的一员。“……髡贼中,早就有人对文马二人窃据权柄不满。登陆之初,原本髡贼有千人之众,后为了分配女子不公,自相残杀,这才只落到只余下几百元老。”
“原来如此。”王业浩捻须沉吟,看来这“伺髡贼内乱”并非一句空话。此刻他对苟循礼不觉重视了几分,毕竟到现在为之,还没有人能提供如此详细准确的消息。相比之下,这位炉石仙人反倒是对此一无所知呀……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周先生。
炉石仙人此刻的表情如同吃了苍蝇一般,只见他缓缓问道:“他们真得为女人打起来了?”
苟循礼斩钉截铁道:“这有假的?临高尽人皆知!”虽然不知道这幕僚为何如此关心此事,但是说到髡贼的丑事,苟循礼顿时来了精神,又添油加醋了一番,最后说道:“文马二人为了自保,派了许多人到处搜购掳掠女子供其淫乐,这次攻入珠江,又劫掠了许多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