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跳,口中轻轻“哦?”了一声。
那人不再说话,手越过冷凝云,取走了斜依在一旁椅子上的长剑。
冷凝云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取剑的手,那手很白,泛着光。
身后的门砰的关闭了。
冷凝云环视四周,看着这昏暗的房间,他忽然想起了刚刚那柄剑。
自宋代以后,长剑便失去了作为武器的用途,被刀所取代,逐渐退出了战场,沦为文人雅客的装饰佩玩,或是将相王侯彰显身份的礼器,有些大明的官员和将官,甚至会佩戴一柄木剑来装腔作势。
但那剑不同,那剑很长,木质的红鲨鱼皮剑鞘,剑柄一把半长,可单手握持,也可双手合握,剑格处凋有缠枝花,剑柄首上开有穿绳孔,孔中系着暗红色的挽手绳,剑柄的缠带泛着澹澹的腥红,那是渗血的颜色,昭示着这是一柄杀人剑。
冷凝云呆呆想着,他见过的武人,不论大明官军、镖行武师、江湖好汉,没人实战用剑,所以那剑才会让他如此印象深刻。
那剑红红的,红的触目,红的刺心,红的,像一道伤口。
两匹健骡拉着一架大车,自大路上辚辚行来,车上货物堆的不高,但车轮深深碾入没有铺装的路面,留下深深的车辙,可知车辆重载。
老冯穿着臃肿的棉服,堆坐在骡车上赶着大车。
老冯显得有些萎靡,与老冯的人不同,他的鞭子分外精神,鞭把是红枣木的,和熟皮的软鞭连接处装点着一簇蓬松扑撒的红缨。每过沟坎的时候,老冯都会看似随意的一抖手,那软鞭的鞭稍立刻就会在骡子头上适时炸响,打醒骡子的精神,发力拖拽,打响一鞭,加力三千,只有最好的车把式才配有这样的从容和慵懒。
十余个杂色服饰的伙计跟着大车缓步而行,
廖三娘、赵良简和刘畅各乘一匹杂马,三匹马呈一线三点拉开,护住大车头尾,小八子骑着头驴子跟在廖三娘身后。
廖三娘出城有段时间了,那两辆用作障眼的大车已经回去。她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随,才与银车汇合,往城外庄子赶去。
出城的时候,顺天府把守各处的几个快手帮闲都瞧见了,此刻大约会去向刘推官报告,不过刘推官已经暗中说过,他们大可“便宜行事”,只要不在城中打打杀杀,闹出莫大的动静来,顺天府只作没看到。
廖三娘停住马,从怀中抽出手帕,沾了沾额角的汗水,眼角余光一扫,见小八子心事重重跟在后面,不禁有些奇怪,问道:“你这猢狲,平日里没个闲时,今日是怎的,犯了时气吗?”
小八子夹了夹驴子,赶上前来与廖三娘并驾停住,他吞吞吐吐半晌,忽然抬头大声道:“三娘子,我诚心认你做个干娘,还恳请你应允。”
廖三娘一怔,随即笑道:“我才多大年纪,哪能收得这般大的儿子,平白叫人闲话。”
老冯瞥了一眼,脸上似笑非笑。
小八子犹豫一会,突然翻身自驴子上滚了下来,就着土地,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高声道:“入得局来,承蒙三娘子看觑提携,感恩不浅,小子家贫命贱,无以为报,只豁出这一副泼皮身子,但有厮并斗杀,小子以为干娘前驱,刀枪丛林里冲进滚出,虽死无憾,但请三娘子成全。”
廖三娘右手轻带,胯下那马略一偏头,“噗嗤”打个响鼻立住,前蹄不安分的刨腾几下。
小八子用眼角余光看向廖三娘,逆光之下只能见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却看不清面目。
马上人半晌无声,小八子心头一沉,心中只觉不好,思忖今日怕是心愿难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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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汗水自小八子的脸颊滴落沙土,小八子心中忽然有了丝悔意,不该这般仓促,廖三娘虽说豪迈,亦是个女子,脸皮大约没有男人那么厚重。此事还该拜托他人从容沟通运作,两方定下才好说开。今日如此莽撞,等于将廖三娘挤住,若是驳回,便再无可旋回。
忽然耳边一声沙沙的笑声响起,廖三娘道:“皮猴子,便收了你,只我眼刁手硬,规矩又多,眼中不揉沙子,犯错不饶,你可熬得打?”
小八子心头大喜,一骨碌起来,道:“多谢干娘成全,小子皮粗肉厚,骂也受得,打也吃得。”
廖三娘道:“起来吧,虽是干儿,回去后也当下帖摆酒,算拜入我廖家的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