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张人骏派来的特使王文才唇枪舌剑斗得有来有回。
张人骏是昨天深夜接到袁世凯的电报,得知毅军跟李思明爆发激烈冲突,双方死伤了数千人的,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这位位高权重的两江总督好悬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样去见老佛爷了。半响,他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总觉得天在转地在转,一切都在转。
我的妈呀,毅军那帮土匪也太能惹事了!他们是不是嫌武汉乱党闹得还不够大,主动去激怒那位苏北太上王,把整个江苏也卷入到战乱之中去?这位爷手头上可是有好几万民兵的,惹毛了他,事情可就大条了!
反应过来之后,张总督连夜召集幕僚商讨对策。幕僚分成两派,强硬派以穆尔察·铁良为首,认为李思明居然敢跟朝廷新军兵戎相见,杀害了那么多朝廷的官兵,实在是罪不可恕,应该立即调集军队,进攻苏北,给那帮桀骜不驯的家伙来个犁穴扫雪,好让他们知道朝廷的厉害!怀柔派则认为目前武汉方面的战事胶着,难公难解,南方诸省的乱党蠢蠢欲动,牵一发则动全身,理应谨慎从事,实在不宜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招惹一个手头上有数万民团,更与德国、法国交好的可怕对手,两派吵得不可开交。张人骏让他们吵得头都大了,顾不了那么多,派自己的心腹幕僚王文才连夜坐船出发,抵达泰州后换乘一列拉货的列车,直奔淮安而去。铁良那帮家伙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反正他不希望江苏乱起来,至少不希望江苏在他任内乱起来,先派人稳住那头老虎再说!
可张总督注定要失望了。他并不知道,王文才在出发之前跟铁良聊了一阵子,而铁良是清末出了名的死硬派,对一切有可能威胁到满人利益的人都抱敌视态度,并且毫不遮掩。
这位仁兄往王文才的口袋里塞了一张庄票,不多,一万两。
背着总督收下这笔巨款的王文才俨然铁良附体,在跟李思明交谈的时候态度异常强硬,言语之间透露出来的意思无非就是:你们居然敢对抗朝廷新军,还打死了这么多新军官兵?你们完蛋了,等死吧!
李思明觉得自己很冤:“大人明鉴!我绝无与朝廷对抗的意思,真的是毅军无缘无故跑到砀山来烧杀抢掠,砀山民兵忍无可忍,奋起反抗,才酿成了这等惨剧的!”
王文才捧起茶杯,轻轻吹着茶沫,一副关爱智障的眼神:“李将军,你能白手起家,在苏北这穷乡僻壤经营起如此红火的局面,想必也不蠢吧?你以为出了这种事情,朝廷会关心谁是谁非?”轻蔑的笑笑,“不,朝廷最关心的是你手中的实力!”
李思明一怔:“最关心我手中的实力?为什么?”
王文才说:“不为什么,只因为你手中的实力太强大了,能在一天之内歼灭数千新军,这会让朝廷感到不安,朝廷一旦不安,你猜会怎么做?”
李思明沉默。
王文才呷了一口茶,说:“如今局势动荡,更兼主少国疑,不知道多少野心家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朝廷看在眼里,可谓又忧又怕啊!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杀只鸡给猴子看,而你,充当这只鸡刚刚好。”
李思明心里破口大骂:“你才是鸡!你全家都是鸡!次次扫黄都要进局子的那种鸡!”
他坚持说:“我可以进京面见摄政王,把事情跟他说清楚!”
王文才嘿嘿一笑:“李将军,你认为这种事情说得清楚么?不管谁对谁错,你全歼了毅军,打死了几千名朝廷官兵,这便是死罪!比打死几千名朝廷官兵更严重的是你拥有可以轻轻松松全歼一支朝廷新军的实力,这更是死罪中的死罪!”
说到这里,他谓叹一声:“实力是个好东西啊,可以让人平步青云,权倾朝野……但它也可以叫人万劫不复!檀道济、斛律光、岳武穆,这些无敌名将一个个死得不明不白,难道是因为他们真的有什么谋逆之举么?非也,只是因为他们手中的实力太强,强到让坐龙椅的那位枕食不安了而已!李将军,你现在的处境,跟这几位名将颇为相似啊!”
李思明额头冒出冷汗来:“这……这可如何是好?我只是个本份的生意人,只想老老实实的种田赚钱,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造反啊,如今飞来横祸,可如何是好!”
王文才说:“你已经没得选了,摆在你面前的路就两条,要么硬着头皮起兵对抗朝廷,然后被朝廷的百万大军辗成齑粉;要么向朝廷投诚,交出手中的田产、士兵,带着你赚到的钱去做个富家翁,然后等到朝廷将你手中的实力消化完了,再随便找个罪名把你除掉!”
李思明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那我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当真没有半点生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