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郝家通敌。
郝天益有心除掉王荛,但又怕打草惊蛇,反而将事情闹大。
也只有先见了面,听听他说什么,了解清楚他带了多少人来再设法杀之,献其头颅至开平,以示忠心。
“我怎来的?我能到太原,自有我的手段。”王荛道:“但你若敢动我,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惨,连整个郝家都会人头落地,你可信?”
郝天益叹道:“令尊已人头落地,你何苦犹不知悔改?”
他愈觉王荛惹人生厌。
“嘴硬没用,有胆子杀我试试,我尸体摆在这,自有人咬定你与我联络。”
王荛说罢,等了一会,见郝天益没动手,轻笑一声,又道:“你若配合,我保证无人知晓此事,你自平平安安当你的太原路总管。”
“我岂会信你?”
“败军之将,王上若要杀你,在延安便杀了。”
“士可杀,不可辱。”
“败者自辱。”王荛悠然踱步上前,“我身入险地并非来侮辱你,没这份闲心。我来,乃与你谈生意……”
“别过来!”
“怕了?我还能杀你不成?”王荛兀自走到郝天益桌前,目光一瞥,“哦?‘昔范蠡不殉会稽之耻,曹沬不死三败之辱,卒复勾践之仇,报鲁国之羞’,郝兄这是自比李陵啊?何必侮辱前人。”
“王牧樵,你嘴太贱了,别逼我杀你。”
“你也别逼逼叨叨,我只问你,想不想稳坐这太原路总管之位?”
“你还能帮我不成?”
“不然呢?王上放你回来,让你当个废物不成?”
郝天益猛一抬手,已拿匕首架在王荛颈上。
“说你的提议,若我不满意,杀你又如何。”
“我可以让阿合马帮你说话……”
“谁?”
“阿合马,蒙古中书行省左右部、兼山西都转运使。”王荛讥笑道:“你不认得他?”
“他怎可能听你的?”
“说了,我来是谈生意的。王上想要山西的煤、钧州的铁,阿合马则想要黄金白银,我与他的关系,比你近得多。否则我如何顺利行路到太原?”
郝天益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匕首,脸色阴晴不定。
这事情简直是太荒唐了。
他忠心耿耿,却屡受猜忌,到头来却还要敌国间谍联络朝中奸臣来保他吗?
思及至此,郝天益心中大恸,又看向了案上他近来在抄录的《答苏武书》,那是汉时李陵所书,其中有些字句,恰是以血泪诉说今日这等可笑之事。
——“妨功害能之臣,尽为万户侯;亲戚贪佞之类,悉为廊庙宰!”
阿合马这等贪佞之类……
“怎说?”王荛又睥睨了郝天益一眼,道:“答应与否,给句话便是。”
“你们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做生意。北面的皮草、马匹、药材、煤炭,尽可运往关中换南边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
“之后呢?”
王荛又道:“能让阿合马挣到钱财,你方有留镇太原路的处用。再拿些钱财打点蒙古王亲公主,有何解决不了的难题?难道天下高官厚?都是靠立功得来的吗?你到底有无脑子?”
他骂得颇不客气,郝天益竟是默默受了,踱了几步,掀窗往外瞧了一眼。
“但,太原往南,并非我的地盘。”
“呵,我能来,便是打通了商路。”王荛道:“这般说吧,解州仪家仅去年运煤一项即获利白银三千两,今年仗打完了,迫不及待想开始走私。”
“安知你不是骗我?”
“信不信由你。打点、征兵、修城、争民心,样样需钱,当世侯没实力便是任主人棒打的狗,是要摇尾巴求骨头,还是争些骨气,你选。”
“……”
郝天益其实很清楚,李瑕并不是为了走私才派王荛来,为的是拉拢世侯。
这是在用利益掘蒙古国的根。
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点了点头,道:“你让我考虑一下。”
“考虑?”
王荛很明显地“啧”了一声,鄙夷之色愈浓。
从助李璮拉拢盟友开始就是这样,中州豪杰似乎已在蒙金之战那些年里死光了,尽剩些优柔寡断之辈。
“不是我优柔寡断。”郝天益道,“我需要与兄弟们商议,并控制太原……”
王荛轻呵一声,与郝天益约定了两日后再见,又警告他休派人跟踪,之后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块月饼叼着,洒然往外走。
出了总管府,他很快便消失在街头巷陌之中。
……
与此同时,在太原北城门,有骑士正在进城。
一道金虎符在城门前亮了出来,守城的兵士大惊,连忙放行。
马蹄声踏在青石板路上,哒哒作响。
一路到达总管府门前,为首的两名英挺青年驱马上前,其中一人昂然道:“去告诉大哥,郝七郎领圣谕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