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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说话呢。”阎容忽然嗔了一句,转头问道:“记得王应麟吗?”
“不太记得了。”
“不是你的启蒙先生吗?”
赵衿确实是不太想得起来了。
那还是她很小的时候,贾贵妃尚在,阎容还未入宫,赵昀听说有个臣子王应麟写了《三字经》颇为有趣,便让人将小公主抱到选德殿跟着背了一段,并笑言王应麟是启蒙先生。
但显然也不是正式的师徒关系。
若说起来,想必王应麟也是不认的,他的门生多的是如闻云孙这般的饱学之士。至于赵衿这个小公主,肚子里没点墨水,终日便是蹴鞠、斗蛐蛐……
“你还不知道我吗,看到书就头疼。”赵衿也有自知之明。
再想到当年临安旧事,已恍然如梦一般遥远。
阎容闻言便笑,宋虽允女子读书,但她也是看到书就头疼。
之后她便没就着这事多说,方才也不过是因李瑕此时正在见王应麟,想到了便提上一嘴。
李瑕觉得,招揽名儒有时候就像是追求女子。比如对待李冶,一开始他也需要花心思哄着,直到相处久了,君臣之间有了默契才免了这些礼贤下士的作态。
此时面对王应麟、周密这样的名儒亦然,但虚伪了许多。
说是久仰二人的文章诗赋,其实李瑕是今日才大概翻了翻二人的着作。
他看了王应麟所撰的《玉海》,知道这是当世的科举教科书,凡科举士子几乎都读过,由此可见王应麟的声望。
至于周密的词,盛名与当世,时人称之“流丽钟情,春融雪荡,翘然称其材大夫也”……但在李瑕眼里,只觉得不如李白、苏东坡。
当然,这是他不懂词,而不是周密的词真的一般。
李瑕面对这些士大夫也是如此,他看不懂世人敬仰的这些名儒好在哪里。就像一个乡下汉看到一壶价值连城的名茶,知道它名贵,但灌下去也只是解渴。
他需要解渴。
刚刚称帝,李瑕需要王应麟、周密在士人中的声望。
“昨日江陵惨遭兵祸,城中学子无知,因亲朋丧命乱了分寸,出言不逊,还请唐皇莫怪。”
见礼之后,周密很快便提出了请求。
就那些年少不经事的士子在府学里说的话史俊都听到了,也绝计瞒不过舆情司的耳目。他只好出面为他们说情。
这也是他与王应麟不得不来见李瑕的原因。
李瑕道:“是朕未能保护好江陵百姓,断不至于计较几句诽谤,两位先生可放心。”
其实也没什么好矫情的,承认江陵百姓遭了殃是自己的错,也就是这么一句话的事。
“唐皇恢弘大度,外臣代江陵学子与百姓谢恩。”王应麟、周密连忙拜谢。
“何必再称‘外臣’?”李瑕直截了当道:“关中久处于胡虏治下,学术凋敝,朕想请深宁公为朕领国子监兼国史馆编修,以济关中之学,不知深宁公意下如何?”
王应麟连忙又行了一礼,客客气气道:“外臣多谢唐皇厚爱,只是外臣一生久受大宋国恩,万不敢辜负。”
若还是用追求女子为类比,李瑕招揽这二人时显然不够有耐心,才初见没多久,给了对方一个礼物便直白地表态。
之后再问周密,同样还是被拒绝了。
李瑕便意识到是自己没有耐心了,遂愈发摆出了礼贤下士的姿态,笑容和煦,道:“既如此,朕初登大宝,关于如何治国,欲请教深宁公与草窗公,不知可否?”
相比于用高官厚禄来吸引对方,谈治国的理念,才是与这些胸怀天下的学者交流的正理。
真正的高才,更多想要的是施展才华经世济民的机会。
这次两人的态度便有了不同,行礼道:“外臣一定知无不言。”
然而,下一刻却有近侍匆匆上前,对李瑕低声禀报了一句。
“陛下,陆将军回来了,称有紧急军情要奏。”
李瑕毫不犹豫,向王应麟、周密道:“朕临时有军务处置,改日再叨扰两位先生。”
相比于这两位名儒,他更在意的确实还是军务。
且用了“叨扰”二字,自认为已十分礼贤下士了。
“外臣告退。”
王应麟、周密由人领着退出了署衙,一路走得远了,周密四下一看,却是摇了摇头。
“史子庞称之为仁君,深宁公以为如何?”
王应麟叹惜一声,道:“江陵惨遭兵祸,死伤无数。换得他一句‘朕未能保护好江陵百姓’,轻描淡写,轻描淡写……这世道,为君为王者,几人心怜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