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很冷,冷得人像是要被冻成冰。
但严云云却骄傲地仰了仰头。
「我是个妓子出身,但陛下就是看重我,用我做事,用我担当重任。就连贾似道我也敢去碰一碰,碰不过又怎样?陛下没有怪我,教我下一次如何,便是有一日我再与贾似道交手,也必打败了他。长安满城人都在骂我,又怎的?」
说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
「陛下看重我,足可让我傲视天下群雄。」
郝修阳睁开眼不知在想什么。
「我想杀了八思巴。」严云云道:「蒙元大费周章,想把八思巴送回吐蕃。我运气好,让我遇到了,岂能不杀了他?」
「运气好?」郝修阳抚须笑问道。
「当然运气好。」
严云云站起身,搓着手在地上跳起来。
「郝老道你可知道?眼下,在凉州、兰州、兴庆府,还有长安,有多少文官武将在想着'要是我能追上八思巴该有多好'?」
「哈哈哈哈。」郝修阳大笑,已明白严云云这句话的意思。
「八思巴可是蒙元国师、吐蕃佛宗。」
「不错。天下如棋,这一局的棋眼怕只落在此人身上。」
「既遇到了,岂有放过之理?」
「无怪乎无怪乎,满朝那么多官员,户部主官却落在你这一女子身上,想法果然与众人不同。」
置身于这个高原荒野又冷又饿又危险重重,旁人只觉凶险,严云云却看到了机会。
郝修阳遂觉得,这便是成大事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区别···..·
严云云已转身去把李丙招了过来。
「李效用,我有一个想法。但你是这支骑兵的主将,最终还是由你定夺。」
「严相公请说。」
「我怀疑蒙元国师八思巴此时就在西宁州那支元军中,此人对天下局势至关重要。而我们并非不能击杀他、甚至擒下他。」
话到这里,李丙已经有些接不住了。
「严相公,可我只是一个准备将,我.......」
「天赐良机于你,准备将为何不能建不世之功?」严云云竟是逼近了一步,直视着李丙的眼。
「此事若成,扩土万里之功有你一笔.......」
李丙被严云云看着已退后一步,再听到那「扩土万里之功」,手指头都麻了一下。
「请严相公
吩咐!」
他声音有些抖,却是掷地有声。
严云云点了点头,道:「元军穿过了甘肃,进入了青海,必然会觉得离开了我们的国界进入了吐蕃会很安全,他们不会认为我们这些残兵败将会伏击他们。可事实上呢?我们猜到了他们的目的,知道他们的路线,还了解他们队伍里的重要人物····..」
她说了很久,最后郑重地看了看郝修阳,又看了看李丙。
「现在,我们才是捕猎的一方.......」
~~
「西宁」的名字是宋朝廷起的。
相比于汉武帝起的名字,诸如「张国之臂掖,以通西域」的张掖、「彰大汉武功军威」的武威,宋廷起名字似乎就透着股淡淡的疲惫。
就好像在说,「累了,打不动了,希望西边能安宁些」,其实这西宁才过祁连山不远,到开封的距离比凉州到开封还近。
蒙古占据西宁州之后,成吉思汗将西宁州分给了赤古驸马作为封地。
三十多年过去,如今在西宁州的则是赤古驸马的孙子章吉驸马。
他们这一支是成吉思汗的岳父特薛禅的子孙,世代与黄金家族联姻。
而在坐镇西宁州的这三十余年间,他们早已与当地的蕃人融合,有了许多别的特点,比如疏于骑射、崇尚佛法。
至少在李瑕接连吞并陇西、河西走廊之际,章吉驸马并没有出兵攻打李瑕。
当然,他也未必召集得了西宁州为数不多的牧民组成军队。
反正李瑕也从来没有出兵西宁州,能太平着就太平着。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在章吉眼里,蒙古国的大汗是谁还没定呢。
最后如果要奉六盘山那位昔里吉为大汗,章吉也不是不能答应,总之他没仔细想过,只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直到元军进入西宁州时,章吉驸马在城门迎接,见到了那个坐在牛马上的身影。
蓦地,他精神一振,终于热情了起来,双手合什,虔诚地行了一礼。
这一刻、在青海,谁也说不清是蒙古征服了吐蕃,还是吐蕃征服了蒙古。
但他们的信仰已融合,甚至能具化在某一个人身上。
「是圣者!圣者!圣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