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密密麻麻跪伏在地上的人们,齐宁反倒是觉得背心有一丝发凉。
他忽然想到,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在朝中的斗争中落败,锦衣侯府是否也是这样一个下场?顾清菡是否也会跪伏在地,任人鱼肉?
心念至此,齐宁目光冷峻起来。
他明白,这种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想要生存下去,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将所有的敌人彻底铲除,这样的游戏太过残酷,不分出胜负,就不能结束。
这时候迟凤典也已经点了五十名兵士进府听从差遣,窦馗吩咐道:“你们都是羽林营的兄弟,规矩我也不用多说,各自分配好人手,搜查王府各处,记住,不要落下一间屋,也不要落下一个地方,但凡是古董字画金银器皿,都要集中起来,若是发现特别之处,也要立刻禀报,不得有误。”
众兵士齐齐拱手道:“得令。”
“还有一句不该说的话,但不得不说。”窦馗道:“抄没家财,收归国库,若是有人胆大包天,敢私藏赃物,按照朝廷的法度,株连三族,想必你们都清楚。”一挥手:“都去办事吧。”
众人立时各自分开,去往王府各处搜寻。
窦馗转向齐宁,恭敬道:“侯爷不如进厅喝杯茶,等赃物搜找完毕,集中起来,下官将抄没的家财登记在册,再呈给侯爷。”
齐宁道:“窦大人不必管我,尽管办差就好。”扫了跪伏在地上的众人一眼,皱眉问道:“世子在哪里?”
众人不敢说话,窦馗已经沉声道:“世子在哪里,谁知道?”
这时候有一人才抬头道:“回禀大人,世子......世子好像是在鱼池那边。”
齐宁道:“你带我去见世子。”
那人忙起身弯着腰过来,齐宁示意那人在前领路,窦馗忙道:“侯爷,要不要派几个人跟随.....!”
“不必。”齐宁摇头道:“我自己就可以。”他对自己的武功十分自信,自知在这王府之内,只怕没有人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窦馗对他的安危十分上心,齐宁自然心知肚明其中原因,像窦馗这类从前亲近淮南王的官员,都是担心司马家的报复,一个个胆战心惊,唯恐迎来灭顶之灾,如今这群人将安危都寄托在齐宁身上,万一齐宁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今日淮南王府的被抄家的场景,便会在那些官员身上重演。
那人领着齐宁穿廊过院,到得一处拱门前,探头向里面瞧了瞧,这才转身向齐宁道:“侯.....侯爷,世子就在里面。”
齐宁微微点头,穿过拱门,园内鸟语花香,花团锦簇,并不规则的青石铺成小径蜿蜒向前,直通向不远处的一座八角亭,八角亭边上是一处颇为宽阔的池塘,一张椅子放在池塘边,一人正坐在椅子上,面朝池塘。
齐宁顺着小径缓步走过去,绕到池塘边上,距离那椅子几步之遥停下,从背影看过去,正是淮南王世子萧绍宗无疑。
萧绍宗手里竟是拿着一根鱼竿,岿然不动,正在池边垂钓。
齐宁背负双手,也并无说话,片刻之后,萧绍宗忽然道:“你觉得我是否能从池中钓鱼上来?”
齐宁一怔,犹豫一下,才道:“只要有耐心,总能钓上。”
“不对。”萧绍宗笑道:“池中本无鱼,我便是在这里等上十年,也钓不上一尾鱼。”
齐宁一愣,不自禁走上前去,到得池边,却见到池水清澈,几可见底,旭日之下,湖面荡漾着轻微的波纹,粼粼波光让湖面有了一丝生动,但在池水之中确实瞧不见一尾鱼。
“半年前我就让人将鱼池里的鱼全都取了上来。”萧绍宗始终盯着钓鱼竿,缓缓道:“我在想,池中无鱼,是否有鱼上钩?半年来,我每天都会花一些时间在这里,莫说钓鱼上来,就连鱼竿动也不曾动过。”
齐宁深知萧绍宗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话,必然是话中有话,但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
萧绍宗终于扭过头,看向齐宁,正好迎上齐宁目光。
阳光之下,齐宁见到萧绍宗脸色苍白如纸,气色很不好,但他神色平静,似乎根本不在意王府被炒,脸上甚至带着浅浅笑意。
“无欲无求,便是空空如也。”萧绍宗道:“空空如也,再好的鱼钩也钓不上去,锦衣候,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