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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禵站在人来人往的长街许久,许久,人群涌动,而他是这样的孤单,茫然,失落,宛琬竟不肯再见他一面,她明明知道他回京面对一切,心会有多痛,可她竟能狠心的不置一言。
哦,他怎么又忘了,对他,她从来都是铁石心肠。
天阴沉沉的,自回到京城,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了,这一切都是怎么了?他转身,漠然地向前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似乎走到哪里都无所谓了。
是不是他离京太久了,如何这条街长得走也走不完?
允禵抬头望天,细细雨丝轻轻飘落,已经下雨了?谁说不是!
滴滴嗒嗒,她说这是寂寞的声音,会让人心里发慌得好象天永远都不会再亮了,孤单得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自己是不是疯了?明明细雨如丝,无声无息,何来滴嗒声响?
掌灯时分,红袖招早已点起了亮丽宫灯,四处烛影摇红,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原来一心抗拒,身子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一路走来,允禵无奈摇首步入红袖招。
慌忙迎出的秋姨殷勤招呼后,见他目光虚散,似看着她般又似看不见,心下有了计量,便不再罗嗦,招手唤了小丫鬟,耳语两句,紧随他上楼。
允禵推门而入,除了窗前那张花梨方案,早已不是当年布置,却也素净整洁,全无脂粉气息。
他深吸口气,走至书案前,推开窗去,窗外一片杏林依旧。
允禵望向杏林,眼波一一流转过青黑瓦墙,屋角野花,方才转身坐下,从前闲坐一旁,看她胡乱涂鸦的日子已恍如隔世。
秋姨轻咳一声:“贝勒爷,这屋子如今是烟玉姑娘住着,要不,我便让她伺候您?”
“不用,都去出。”
秋姨眨了眨眼,知不能多说,飞瞥了下烟玉,使了个眼色,便与其她人等退了出去。
烟玉弯腰蹲了个万福,见允禵置若罔闻的坐着。
她转身绞了条湿帕子,走近他身边,“贝勒爷,擦把脸吧,都淋湿了。”
她声音甜甜软软,姑苏口音。
允禵皱了皱眉,伸手推开她,“你出去,我不用人陪。
让人取两坛酒来便行。”
他冷冷吩咐。
玉软软应道,却将湿帕塞入允禵手中,这才领命而去。
不过片刻,烟玉复推门而入,手中端着托盘。
她手脚利索的将几碟小菜布妥,添上玉琼,便退至珠帘后琴室,取下琴案至于桌前,指下轻轻抚过,一串音律如水流溢。
琴是最寻常不过的桐木七弦落霞古琴。
“铮——”
地一声,烟玉拨动琴弦,缓缓散起。
允禵微微蹙眉,却也不再出言,自顾端起面前酒盅。
仿佛一卷泛黄的水墨画徐徐展开,空山幽谷石缝中一株兰花迎风绽放,淡雅清香直坠人心底,叫人四肢百骸都为之舒展。
允禵不由合上眼。
琴音初时悠缓,如山谷云雾,若有似无,挟着兰芷芬芳随风飘来,迎于鼻端,萦之心腑。
反反复复,欲走还留,忧伤淡如水汽,却无孔不入,尚未觉察,已湿透衣襟。
忽而琴音陡转激昂,刺破云雾,徒见飞瀑奔腾而来,宕跌直落,磅礴狂放。
久久复又幽幽归于宁静,平添了几分从容,缓流转出,若一江秋水逝去,落日斜晖映照青山远黛。
琴声愈缓愈静,起起落落,沉静苍远,琴行至此,便如月跃海面,天涯海角,共此良宵,琴音悠然而绝。
许久许久,允禵方一声长叹,徐徐睁开双眼。
她弹的是孔子所作古曲《碣石调.幽兰》。
当年孔子周游列国,却无一国肯重用他。
归途中见到幽谷盛开兰花,于是感慨道:兰花本是香花之王,如今却和杂草丛生一起,正如贤能之人,生不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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