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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拓了一行,看上去却是墨道相杂,惨不忍睹。
我想去补抹一下,一下又用大了劲,宣纸随之皱起来了,只得先捶平了再弄。
我咬着牙好不容易拓完了一遍,低头一看,且不说施墨均匀与否,单看那些字都墨迹粗浅不一,根本不忍卒读。
我仔细分析了一下,大概是上午我砸字口的时候不够认真,纸和碑面之间没有完全贴合,雕字的凹凸感无法显现,拓出来自然没法看。
我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用废了七八张宣纸,累得头晕眼花,一张都没弄出来。
我这才知道,这门手艺看似容易,难度却比跳交谊舞都高。
快到傍晚的时候,老徐扛着一袋子大米回来了。
他走到后院,我正忙得满头大汗却一无所获,老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俯身亲自演示了几下。
人家这手艺,真可谓是举重若轻、行云流水,没见他胳膊怎么动,碑面已经涂上了一层厚薄均匀的黑墨,动作心旷神怡。
老徐搁下墨扑,淡淡地说了八个字:“不动手指,只用腕力。”
我依言试了一次,效果果然不错。
我正要俯身继续去擦,老徐却把我给拦住了。
“天色已晚,明天再说。”
老徐说。
我们两个把东西收拾起来,搬回了屋子。
饭菜已经煮好,白米饭加炒青菜,还有几块蘑菇。
我们俩蹲在灶台旁,一声不吭地把饭吃完了。
我把碗搁下,抹了抹嘴,开口问了一个忍了很久的问题:“你在这里多久了?”
“八年。”
老徐干巴巴地回答。
“就一直在拓碑?”
“是。”
老徐拓碑时大墨泼洒,说起话来却是惜墨如金。
“为什么?”
我斗胆问了这个问题。
老徐放下筷子,看了我一眼:“因为碑就在那里。”
这个回答很有哲思,但实在是答非所问。
他似乎在回避这个问题,我也不好去追问……于是我们两个在沉默中把饭吃完了。
我主动提出洗碗,老徐也没谦让,转身进屋点亮煤油灯,开始写东西去了。
我收拾完碗筷,觉得有点撑,躺不下来,就在屋子附近的林子里乱转。
人这一闲下来,杂七杂八的思绪就重新涌上心头。
我不知道烟烟在牢里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刘一鸣和五脉的状况如何,我这么缩在山里拓古碑,到底是修炼,还是逃避?无数的疑问重新浮现在我的心头。
我知道应该心无杂念,可这些不是杂念啊。
我在外头转了几圈,越转越心烦,有几次甚至有冲动干脆离开算了。
可一想到钟爱华、戴鹤轩两张奸计得逞的脸,我终于还是忍住了自己幼稚的冲动,返回营房去。
我一进门,恰好看见老徐从书房走出来。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递给我几片丝绸和棉花:“做几个墨扑来。”
我接过东西,先是一阵愕然,随即就想通了。
棉花沾了墨就再也洗不干净了,所以一个墨扑只能拓一两块碑,属于消耗品,肯定得经常做新的。
有我这个免费劳动力,老徐怎么会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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