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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仿佛像是从天而降的黑色幕布,将大地裹得密不透风,但长子城下却亮若白昼。
交战双方都点起数以万计的火把,照得城上城下通透雪亮。
城墙下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云梯的残骸,几辆被点燃的冲车在城门附近猛烈燃烧。
火光之中,一波勇悍的黑山军敢死队正高举云梯和盾牌猛攻城垣。
金鼓齐鸣,杀声震天,拼命防守的并州军以漫天飞舞的箭镞还以颜色,抵达城墙的黑山军饱受火油和檑木的摧残。
数不清的尸体形态各异,从长子城前的鹿角一直延伸到护城河。
不断有被烧得体无完肤的伤员被人从前面抬下来,撕心裂肺地从张燕等人面前经过,所有的豪帅无不悚然变色。
垛堞口刀光闪动,那是冲上城墙的黑山军和并州军在殊死搏斗,残肢乱飞,人头滚滚,鲜血早已将青色的城墙染得一片嫣红。
形形色色的肢体像秋天的落叶一样,被疾风从高高的城墙上卷飞下来,双方士卒都是如此勇猛凶悍,前面的尸体倒下去,后面的勇士接上来。
每一轮交锋都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
于毒看到两个浑身是血的黑山军正竭力按住一个挣扎的同伴,因火油烫伤的血泡在他们手指间迸裂,已露出少许白骨。
“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
他的脸突然出现在同伴肩头,准确地说,那已经不是一张人脸。
只见他整张脸缀满烂肉,左眼的肉早已脱落,露出森白的骨头,一只烫得干瘪的眼球垂在脸庞,要不是肿胀的嘴唇发出含糊的叫喊,谁也不会认为这是张人脸。
少顷,喊叫声戛然而止,他的同伴拔出钢刀,伏在尸体上痛哭:“哥,大哥……”
另一个黑山军茫然地看着尸体,又茫然地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蓦然发出一声咆哮,挥舞钢刀冲向晋阳城。
他刚跑出几步,奔跑中的身体轰然倒地,露出插在胸前的数十支尾翎,面部早已被乱箭射得稀巴烂。
于毒不忍心地扭过头去,他的目光恰好定格在张燕身上。
攻城的火光在他额头上跳动,发生在身边的血雨腥风不在的他的考虑之列,他只在乎何时能攻破长子,让他成为割据一方的霸主。
“渠帅,退兵吧,长子攻不下……”
于毒跪在张燕的马前。
张燕不为所动,目光只是看着长子城。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又一列黑山军将云梯撘上城墙,将士口衔钢刀,奋不顾身地向上攀爬。
惨烈的厮杀就在城头上展开,郝昭在城墙上来回指挥,一批批勇悍的并州军在他眼前冲上阵去,一个也没回来。
郝昭知道,上党于敌于我都非常重要,一旦上党有失,那并州就失去了关中的纽带。
而长子作为上党的治县,四通八方,一旦失去长子,黑山军便可长驱直入,占领整个上党郡。
只要张燕占据上党,他就可以直击安邑,然后绕过易守难攻的函谷关,过秦岭淮河,入寇关中。
“看来黑山军真的拼命了……”
郝昭看着城头纷坠如雨的士卒,自言自语地说。
一队黑山军成功的占据一段城墙,可没过多久,向这个立足点包围过来的并州军不顾死伤狼藉,如潮水般前赴后继,很快又将这队英勇的黑山军淹没。
“将军…郝将军在哪?”
一员浑身是血的裨将登上城楼,还没走几步就被粘稠的鲜血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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