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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林帕斯航运中心即将到达,请乘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
一个女声从天花板上传来,语气里充斥着电脑模拟声特有的冷漠与机械。
在这个人类已经可以把游泳池修到太阳系边缘的时代,让电脑多带点人情味儿似乎仍旧是一个无法攻克的难题。
我一下子睁开眼睛,把蜷缩在狭小座位上的四肢谨慎地舒展开,突然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粘滞的疲惫。
自从上车以来,我一直没怎么好好睡过,总是处于一种别扭的亚兴奋状态。
我之所以会处于这种状态,30%的原因是这辆地形车实在是太古老了——据司机说,它至少赶上过十次火星大冲,我的天——所以一路上颠簸不堪,从生命维持系统到四向量履带无一不响,我觉得唯一可能不响的就是它的尘暴警报器。
每翻过一个坡,这辆车都会全身颤抖着冲向高点,然后重重落在地上。
车子底盘的缓冲平台一接触地面就立刻发出巨大的轰鸣,在四周掀起一片沙尘,仿佛火星的重力对它来说是个格外沉重的负担。
还有20%的原因是拥挤,这辆车的额定乘员是60人,结果一共塞进来了87人,结果连除尘室和过滤间都蹲满了人,我甚至还看到三个哥们儿钻到车子底部的动力机构里,用三种不同的姿势挂在错综复杂的核反应炉外围的框架之间,怀抱着行李呼呼大睡。
为了节约氧气,司机把空气过滤的功率调低了三分之一,还掺进了一些火星大气,车厢里的二氧化碳和氮气的浓度几乎要熏死人了,再加上周围的脚丫子味儿、碳酸饮料味儿、汗臭味儿以及不知谁放的屁,我这一路简直比在水星上裸奔都难受。
另外50%的原因则是我对未来微茫的期待和紧张。
我要回地球了,回家了。
而我还没买票。
“总算快到了,真是累死人了。”
文东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手臂差点打到邻座一个大胡子的鼻子,后者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缩回胳膊。
“是啊。”
我回答道,尽量简洁。
每说一个字,我就必须冒多吸一口腐臭空气的风险。
“等一会儿到了市里啊,我先去氧吧痛痛快快吸一罐地中海的氧气,再来一杯威士忌,加冰块的,若能有小妞儿陪着就更妙了。”
文东说得很高兴,甚至有几滴唾沫星子溅到了我的脸上。
我冷淡地截断他的喋喋不休:“你不去买票了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呗。
我人都到这里了,还能走不了?张哥,你说对吧?”
文东一脸的满不在乎,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开始用指头梳理头发。
我同情地摇了摇头,重新闭上眼睛。
我是上车之后才认识这小子的,他就坐在我的邻座。
这家伙一落座先冲我道了个歉,然后把几个钛罐口袋扔到了两个座位的中间,一下子占了我三分之一的空间。
我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始发作,他就已经一口一个“哥”
叫得亲热,还递了根烟给我。
在掏打火机的时候被司机发现了,好一通骂。
文东是两年前来火星做勘探的,这次是头一回休假,所以特别兴奋。
一路上我光听他喋喋不休地唠叨他的那点经历,这么长的旅程都没把他的啰唆磨平,倒挺让人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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