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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乐刚转身进了家门,就看远处向他冲来一个孩子,刘乙一副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只穿着中衣中裤抓着他就问:“我爹呢?”
方乐被抓的一个踉跄,他从未在府里其他少爷身上见过这种动作,一下明白过来方才牧青远口中的“孩子在街上长大野惯了”
是什么意思,他拨开刘乙的手:“少爷走了,孙少爷这样打扮不成体统,还是回去好好梳洗下再出来吧。”
刘乙是遇到牧青远后才过上安稳日子,虽然平日嘴硬只肯喊他大人,但真到了这种不知何日重逢的分别时候还是藏不住难过,他原本早起就是为了送他,谁知刚起来就听到下人说牧青远已经离府的消息,连外衣也没穿一路匆匆跑来了后院。
刘乙又急又气,他气牧青远不辞而别,又怨自己起的晚,也听不进方乐和他说什么绕过对方就要去推已经合起的门。
方乐一把抓住他要推门的手:“孙少爷这是做什么?少爷已经走远了。”
刘乙眼眶有些红,他恨恨的说:“我没和他道别,他就不能走!”
方乐毕竟是下一任牧家总管,他沉下脸,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抓着刘乙的手就往回拖:“我牧家没有衣冠不整在外的少爷,孙少爷还请自重。”
刘乙根本不管这些,他学着当年季洺秋掰开他的手的样子,抓着方乐的拇指猛地向后一扳,趁着他吃痛松开自己时,猛地向一边猴子一样窜上了牧府后院靠墙长的一颗枝丫攀过墙沿的高树。
刘乙站在枝干上向外眺望,隐约能看见牧青远骑马远去的背影,他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嗓子喊:“爹!
!
!
!
!”
牧青远骑在马上以为自己幻听了,他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向回望,刘乙站的比牧家的墙沿还高了一头,身后是发出新芽的枝干,他愣了一下,听刘乙扯着嗓子又喊了他一声爹,这一声因掺杂进哭腔,最后尾音还颤了几颤。
牧青远没忍住咧嘴就想笑,他冲刘乙挥了挥手,也冲他喊:“回去吧!
!”
他喊完这句,才忽的意识到刘乙叫了他什么,一时间喉头也有些哽咽,他深深吸了口气,“回去吧!
我走了!
!”
他说完这句怕自己没忍住哭出来太过丢脸,夹紧马肚,转头走远了。
他也怕不舍,所以没再回头。
刘乙喊完这两嗓子看着牧青远真的越走越远,等他的背影终于看不见了,在高树粗壮的枝干上蹲坐下来,他也不怕掉下来,坐在分枝上,身子依着主干,难过的小声啜泣起来。
方乐站在树下只能看见刘乙垂下来的脚,其中一只鞋还掉了下来,能看清那只没穿鞋的脚底也是脏的,他敲了敲树干,叫他:“孙少爷,下来吧。”
刘乙像是没听见,另一只脚上的鞋摇摇欲坠,没一会儿在他的啜泣声中也掉了下来,那只脚昨日被划破了,上面还缠着纱。
方乐在树下仰头看着那两只脏脚丫一阵无语,他又喊了几声孙少爷,看刘乙确实打定主意不理他,叹了口气吩咐着身边人:“将那个长梯拿来!”
那个下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他:“方哥,哪个长梯?”
方乐瞪他一眼:“小少爷十五岁那年在林先生的小院墙外爬树守了整夜,第二日下不来!
为了救他下来搬去的那个梯子!
!
!”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挂在树上刘乙垂下的脚丫,忍不住说,“虽不是亲生的,可说不准比小少爷将来的亲生子还要像他这个爹!”
牧氏子弟因要参加科考,往往在十四那年要离开牧家内塾,到学生更多的鹿鸣书院学习,在内塾好歹都是自家人,牧青远的身世大家心照不宣,说瞒也就瞒了,牧氏这点私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外面也有不少人都知晓,等他真上了人多嘴杂的鹿鸣书院,想瞒可就瞒不住了。
庄桃想再多瞒他些许时日,找了不少借口,让牧青远又在自家内塾多留了大半年,之后再无借口可用,才终于下定决心,将他的身世告诉了他。
让庄桃没想到的是,她将当年那些过往和小儿子讲完后,他竟没有提出太多质疑,只是怔怔的坐了半天,半晌看着自己说:“果然,我就说,这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牧青远那年虚岁十五,下巴还未长出青须,肩膀和现在比起也要薄上一些,他像是轻易消化了这个事实,看着庄桃,竟然是笑着和她解释:“整个牧府,除了我,就只有林先生能将酒当水喝,我原先只觉得巧,现在想来,竟因我是她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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