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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清越脆朗,梁九功吓得脸色煞白,皇帝已经听见了,问:“是谁?”
胤禩挣开了梁九功的手,奔至殿中,梁九功忙跟了进去。
皇帝由内寝出来,穿着明黄轻纱长袍,太监跟在后面犹在替他轻轻拂展袍角。
他见了胤禩,只是一怔。
胤禩已经跪下去:“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皇帝问:“你怎么来了?”
胤禩道:“儿子来求皇阿玛一件事情。”
皇帝“哦”
了一声,叫他:“先起来说话。”
问,“跟着八阿哥的人呢?”
梁九功只觉得汗流浃背,道:“奴才该死,八阿哥是独个儿来的。”
胤禩跪在那里纹丝不动,道:“是儿子支开了他们,独个儿跑出来的,皇阿玛要是生气,就请责罚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儿子不连累旁人。”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只说:“你倒是有志气——那帮不中用的奴才,十来个人都叫你支开了?”
胤禩也不害怕,娓娓道:“儿子打发他们去花园里寻蟋蟀,先派出去两个,再叫两个人去,然后再打发两个人去寻那四个人。
剩了周嬷嬷与张谙达在跟前,儿子假意说要吃冰碗,周嬷嬷只怕儿子贪凉伤胃,取果子只去井水里湃着,再叫张谙达去倒茶,儿子便走了出来。”
皇帝脸上略略浮起笑意:“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虽是稚子无知顽闹,下次万万不可了。”
转过脸对梁九功道,“打发人送八阿哥回去,好好申饬张贵林,下回要是再出这样的纰漏,就将那帮无用的奴才送敬事房处置。”
梁九功“嗻”
了一声,胤禩却道:“儿子还有事求皇阿玛。”
皇帝道:“先起来再说话。”
胤禩脸上神色镇定,却只道:“皇阿玛不答应儿子,儿子就不起来。”
这明明竟是胁迫之意了,梁九功吓得连连向胤禩使眼色,他却只作不见。
皇帝果然隐约生了几分不豫,但面上仍只是淡淡的,问:“你有什么事?”
胤禩却叩了一个头,方道:“儿子求皇阿玛,让儿子去瞧瞧额娘。”
梁九功千思万虑,怕的就是这一句,没想到怕什么这胤禩偏偏就要说什么。
一时之间只清晰地觉着一道汗水顺着后颈蜿蜒而下,却连大气也不敢出,偷瞥皇帝脸色,虽然看不出任何端倪来,但心里只是战战兢兢。
果然,皇帝只淡然道:“你额娘不是好端端在宫里,晨昏定省,每日可见,何用来求我。”
胤禩一双眼睛澄定如水:“儿子想见的是儿子亲生的额娘。”
皇帝半晌不说话,只是瞧着面前的胤禩。
眉宇虽极类自己,但轮廓依稀的影子已足以搅起他最不可抑的惊痛。
那沉湎冰封的疴疽,自己原以为是痊愈已久,久到足可以忘却,谁知青天白日之下翻出来,竟然蚀腐至更深更痛,分明根本不曾愈合,而是表面结痂,底下却于日久天长里深入膏肓,一旦触及,却是无可救药的溃疡。
梁九功见皇帝面色如常,细聆呼吸之声,由轻浅渐渐夹杂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紊乱,若不是自己侍候御前多年,绝分辨不出这细微的差异。
皇帝性子极克制镇定,处乱不惊,临变善夺,甚少见雷霆震怒,可是偏偏胤禩犯了大忌讳。
就在梁九功惴惴不安的时候,正巧内奏事处的太监送黄匣子进来。
皇帝拆看前线战报折子,一目十行,略略扫过。
梁九功见他神色凝重,猜测必不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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