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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的月辉,斜斜漫过军帐檐角,四人次第退出时,檐角铜铃正被夜风吹得细碎作响。
小白青衫如雪,广袖拂过帐前烛影时竟似凝着层薄霜,脚步未停便已融入朦胧月色中。
仕林与玲儿落后数步,靴底碾过碎石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两人指尖相扣的力道却比这夜色更沉。
玲儿望着前方小白的背影,掌心渐渐沁出细汗。
历阳城头的烽烟似乎还在眼前,半月前,她攥着仕林染血的衣袖,看他在箭雨里为自己挡住流矢,便在心底发了必死的誓。
曾经二人在刀山血海中立下生死相依的誓言,却在当涂初遇小白后,变的松动。
此刻她指尖摩挲着仕林掌心的薄茧,忽然觉得这双手曾在血泊里托住自己的性命,此刻却像握不住的流砂,叫人想将指节都嵌进他的骨血里。
仕林垂眸望着两人交叠的手,腕间绳结是当年莲儿亲手所系,此刻正被玲儿的指尖无意识地勾住。
青云观的月光忽然漫上心头,曾经的他,接到历阳任命后,不惜风尘仆仆,披星戴月,连夜从杭州城赶回青云观,只为能见莲儿一面,曾也许下诺言,三年归期,十里红妆。
可一切却被历阳城头烽火狼烟打乱,原以为马革裹尸便是归宿,却不想在历阳城外被玲儿背着杀出重围。
夜风卷着营帐角的铜环叮当,他忽然反手扣紧玲儿的手指,指节泛白。
仕林不是没有过刹那的动摇:当昔日江心同游,策马扬鞭,花前月下时,当玲儿离去,唯留下一簇枯败的月见草时,当看见玲儿为他挡住身后冷箭时。
可此刻触到玲儿指尖的颤抖,他忽然想起从历阳夜渡时,她站在船头望着滔滔江水,发间未及取下的银铃还沾着历阳的尘土。
原来有些承诺早已在生死与共里长成骨血,纵算前路是刀山剑树,也该是两人并肩踏过。
四目相对时,玲儿眼底映着他眉间的月痕,唇角扬起的弧度里藏着三分苦涩七分释然。
仕林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在历阳替他拉弓弦磨出的印记,忽然觉得喉间发紧。
远处传来更鼓三声,小白的背影已化作月下单薄的青影,而他们掌心跳动的温热,却比这夜色更绵长。
江风挟着秋讯的腥咸漫过滩涂,小白足尖轻点碎石小径,素白裙裾掠过岸边长满青苔的老槐。
月轮碾过波心,将她的影子投在粼粼水面,恍若与那轮碎银般的月影共舞。
行至水天相接处,她忽然驻足,广袖垂落时带起的气流惊飞了芦苇丛中栖息的夜鹭。
“仕林,你过来。”
她的声音混着江涛声传来,尾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栗。
仕林却拉着玲儿一同跪下,膝头压碎了几茎带露的水草。
月光淌过他颤抖的肩背,映得衣上血渍泛着暗紫:“娘,孩儿不孝......”
话未说完已哽咽,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孩儿有负母亲嘱托,未得许可私定终身。”
他记得母亲临别时的叮嘱,也记得在杭州城下和莲儿依依惜别之景,可此刻与玲儿相扣的手,早已在历阳的战火里结成了生死的契约。
小白望着跪在月下的二人,喉间突然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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