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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扇清明里头,叫我想起件无论如何也不能忘的大事。
我那一双长在素锦眼眶子里头的眼睛,须得寻个时日讨回来。
那时我历情劫,被素锦她趁火打劫夺了眼睛。
如今我的劫既已经历完了,那双眼睛放在她眼眶子里头也终归不大妥当,她自己想必养着我的眼睛也不自在。
择日不如撞日,我唤出昆仑扇来,对着镜子略整了整妆容。
唔,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为了不丢青丘的面子,翻出一盒胭脂来仔细在脸上匀了匀。
我容光焕发地上得九重天,捏个诀轻易避过南天门的天兵天将,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洗梧宫中素锦住的畅和殿。
典范她真会享福,正靠在一张贵妃榻上慢悠悠闭目养神。
我显出身形来,方进殿的一个侍茶小仙娥惊得呀一声叫唤。
典范刷地睁开眼,见着是我,一怔,嘴上道:“上神驾到,素锦不胜惶恐。”
翻身下榻的动作却慢悠悠的,稳当当的,果然不胜惶恐。
我在一旁坐了。
她拿捏出个大方的笑容来,道:“素锦揣摩上神圣意,大约是来问君上的近况。
若说起君上来,”
顿了一顿,将那十分大方的笑做得十二分大方,“凡世的那个素素,同君上处得很好,也将君上他照看得很好。”
笑意衬得她面上那双眼睛盈盈流光,我抚着扇面做出个从容的模样来,道:“如此这般,自然最好。
夜华这厢托你的照拂令我放了心,是以今日,我便想着也来关怀关怀你。”
她疑惑地看我一眼。
我端庄一笑:“素锦,本上神的眼睛你用了三百年,用得好不好?”
她猛一抬头,脸上的血色由润红至桃粉,再由桃粉至惨白,瞬间换了三个色,有趣。
她颤着嗓子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我展开扇子笑道:“三百年前本上神历情劫,丢了双眼睛在你这里,今日掂起这桩事,便特地过来取。
你看,是你自己动手还是由本上神亲自动手?”
她往后退了两步,撞在身后贵妃榻的扶臂上,却没觉着似的,嘴唇哆嗦道:“你是……你是素素?”
我不耐烦地摊开扇面:“到底是由你亲自剜还是本上神帮你剜?”
她眼睛里全无神采,手紧紧绞着衣袖,张了几次口,却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
好半天,似哭似笑道:“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明明只是个凡人,怎么会是你,她明明只是个凡人。”
我端过桌案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浓茶,奇道:“一个凡人怎么,一个上神又怎么?只因我三百年前化的是个凡人,窝囊了些,你这个小神仙便能来夺我的眼睛,诓我跳诛仙台了吗?”
她腿一软,歪了下去。
“我……我”
地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我挨过去将手抚上她的眼眶子,软语道:“近日本上神人逢喜事,多喝了几坛子酒,手有些抖,大约比你自个儿动手痛些,你多担待。”
我手尚没下去,她已惊恐尖叫。
我随手打出一道仙障,隔在畅和殿前,保准那些小童子小宫娥即便听到她这个声儿也过不来。
她瞳色散乱,两只手死死抓住我的手,道:“你不能……你不能……”
我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脸:“三百年前你就爱扮柔弱,我时时见你你都分外柔弱,就不能让本上神开开眼,看看你不柔弱时是个什么模样吗?夜华剜我的眼时说欠人的终归要还,当初你自己的眼睛是怎么没的,我们两个心知肚明。
我的眼睛是怎么放到你眼眶子里去的,我们两个也心知肚明。
你倒说说,我为什么不能拿回自己的眼睛,难道我那一双眼睛在你眼眶子里搁了三百年,就成你自己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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