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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间正在说话,悦糖心便止步,并没有进去,隔着灰白色的粗布帘子,她隐约听到师父的声音:“气血不足,小问题,按这方子吃上两天,之后每日吃些桂圆。”
不久,便出来一位面色萎黄、唇甲色淡的妇人,确确实实是气血不足。
悦糖心这才进去,师父着一身乌黑长衫,正提笔写医案,头也没抬,问道:“有什么病症?”
“师父,这么久没见,你可想徒儿我了?”
“呵,倒也不怎么想,只是觉得这个徒儿忒没良心。”
周大夫手上动作不停,面上已然不自觉地挂了笑意。
悦糖心熟门熟路在他身侧的小板凳上坐下,看他写医案,周大夫的一手字极有风骨,是端端正正的柳体,一双素白的手不沾墨迹,愈发显得黑白相宜。
很快写完,周大夫便用笔杆敲敲她的额头,问道:“说了半月不来,至今也不只半月了?你是想,叛出师门?”
“师父恕罪!
有这么好的师父,我哪里舍得叛出师门啊,只是家里的事有点多。”
她笑得讨好又放松,两手抓着师父的手肘晃动着撒娇。
周大夫认出她这一身校服,又道:“学业不可荒废,医术也不能。”
“知道啦。”
整个下午都在明德药铺度过,一直到天色昏黑,悦糖心吃过晚饭才走,下了黄包车,她晃荡着手袋,哼着歌进了屋子。
偌大的客厅里,韩妈伏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餐桌上摆了四五道菜和两双碗筷,已然冷透,显然是等了自己很久。
悦糖心便半蹲在韩妈身边,轻轻唤醒她:“韩妈。”
韩妈睁开眼,赶紧起身:“小姐,你回来得这样晚,多叫人担心啊。”
“我说了今天有事,不用做晚饭的,也不必等我。”
悦糖心说完便上了楼。
“小姐,”
韩妈看着楼上还想再说些什么。
“很晚了,韩妈快回房睡吧。”
悦糖心截住了她的话,把人打发了。
韩妈是林溪岑送来的人,这些日子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好,可悦糖心总觉得她是林溪岑派来监视自己的,便带了一层疏离和防备。
一进房间,她的手习惯性摸上灯的开关,素雅的房间一下子被照亮,悦糖心这才看到小阳台处站了个人。
他沐浴在温热的晚风里,军装外套丢在一边,白色衬衫一半扎在裤子里,一半轻轻地晃着,镀金的皮带熠熠生辉,头发散漫地笼在脑后,硬朗的五官配上细腻白皙的皮肤便显出十分的诱惑来。
“林溪岑。”
她放下手袋,又踢掉校服皮鞋,只穿一双玻璃袜踩在地上,缓缓朝着他走过去。
他身上的气味总在变,有时的说不清的臭气,有时是枪筒弹药的气味,有时,就好比现在,混杂着夜风里的桂花香,悦糖心一时间分不清是晚风的气味还是林溪岑的气味。
“去哪了?”
他绷着脸,看上去不太高兴。
“钟云家。”
她答。
“悦糖心,别骗我。”
悦糖心觉得他的情绪不太对,想了想,又答:“是去见了我师父,他教我医术。”
跟着师父学医的事情总是瞒不过林溪岑的,与其为了这事两人吵起来,不如她主动说出来,倒显得她坦坦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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