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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龙猜着乔琪一定趁着这机会,有一番表白,不料他竟一句话也没有,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他把一只手臂横搁在轮盘上,人就伏在轮盘上,一动也不动。
薇龙见了,心里一牵一牵地痛着,泪珠顺着脸直淌下来,连忙向前继续走去,乔琪这一次就不再跟上来了。
薇龙走到转弯的地方,回头望一望,他的车依旧在那儿。
天完全黑了,整个的世界像一张灰色的圣诞卡片,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真正存在的只有一朵一朵挺大的象牙红,简单的,原始的,碗口大,桶口大。
薇龙回到了梁宅,问知梁太太在小书房里,便寻到书房里来。
书房里只在梁太太身边点了一盏水绿小台灯,薇龙离着她老远,在一张金漆椅子上坐下了,两人隔了好些时都没有开口。
房里满是那类似杏仁露的强烈的蔻丹的气味,梁太太正搽完蔻丹,尖尖的翘着两只手,等它干。
两只雪白的手,仿佛才上过拶子似的,夹破了指尖,血滴滴的。
薇龙脸不向着梁太太,慢慢地说:“姑妈,乔琪不结婚,一大半是因为经济的关系吗?”
梁太太答道:“他并不是没有钱娶亲。
乔家虽是不济,也不会养不活一房媳妇。
就是乔琪有这心高气傲的毛病,总愿意两口子在外面过舒服一些,而且还有一层,乔家的家庭组织太复杂,他家的媳妇岂是好做的?若是新娘子自己有些钱,也可以少受些气,少看许多怪嘴脸。”
薇龙道:“那么,他打算娶个妆奁丰厚的小姐。”
梁太太不做声。
薇龙垂着头,小声道:“我没有钱,但是……我可以赚钱。”
梁太太向她飘了一眼,咬着嘴唇,微微一笑。
薇龙被她激红了脸,辩道:“怎么见得我不能赚钱?我并没问司徒协开口要什么,他就给了我那只手镯。”
梁太太格格的笑将起来,一面笑,一面把一只血滴滴的食指点住了薇龙,一时却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瞧你这孩子!
这会子就记起司徒协来了!
当时人家一片好意,你那么乱推乱搡的,仿佛金钢钻要咬手似的,要不是我做好做歹,差一些得罪了人。
现在你且试试看开口问他要东西去。
他准不知道送你糖好还是玫瑰花好——只怕小姐又嫌礼太重了,不敢收!”
薇龙低着头,坐在暗处,只是不言语。
梁太太又道:“你别以为一个人长的有几分姿色,会讲两句场面上的话,又会唱两句英文歌,就有人情情愿愿的大把的送钱给你花。
我同你是自家人,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这个人呀,脸又嫩,心又软,脾气又大,又没有决断,而且一来就动了真感情,根本不是这一流的人材。”
薇龙微微地吸了一口气道:“你让我慢慢地学呀!”
梁太太笑道:“你该学的地方就多了!
试试也好。”
薇龙果然认真地练习起来,因为她一心向学的缘故,又有梁太太在旁随时地指拨帮衬,居然成绩斐然。
圣诞节前后,乔琪乔和葛薇龙正式订婚的消息,在《南华日报》上发表了。
订婚那天,司徒协送了一份隆重的贺礼不算,连乔琪乔的父亲乔诚爵士也送了薇龙一只白金嵌钻手表。
薇龙上门去拜谢,老头儿一高兴,又给她买了一件玄狐披风。
又怕梁太太多了心去,买了一件白狐的送了梁太太。
乔琪对于这一头亲事还有几分犹疑,梁太太劝他道:“我看你将就一点罢!
你要娶一个阔小姐,你的眼界又高,差一些的门户,你又看不上眼。
真是几千万家财的人家出身的女孩子,骄纵惯了的,哪里会像薇龙这么好说话?处处地方你不免受了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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