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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次,那人停在了三步远外,不再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于是他笑了笑,开口道:“一切都如你所愿了?”
那人还是看着他,不说话。
他笑得越发厉害,一边笑一边咳嗽:“你杀了涵祁,也杀了颐非,连父皇也在你手上,要生要死,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你的心愿全部实现了?现在你是来杀我的么?哦不,我忘记了,你已经把毒酒赐给我了,那么,你是来看我怎么死的?”
那人垂下眼睛,片刻后,才轻轻道:“颐非……逃掉了。”
“是么?那真是可惜……不过没关系,一个大势已去、穷途末路的皇子,又怎逃得出实权在握、民心所向的你?抓住他,也只不过是时间的迟早问题罢了。”
“大皇兄……”
那人开口,终于跨过了最后三步的距离,来到他面前,然后,慢慢地坐下,将头靠到他的膝盖上。
膝上一沉的同时,原本冰凉的躯体因为感受到了对方的热度而变得有了暖意,麟素忍不住悲哀地想:他竟然没有办法讨厌这个人,哪怕被利用,被背叛,甚至现在被毒死,他都无法去怨恨这个人。
她的脑袋往他腿上一靠,心里某个已经死掉的部位就又挣扎着活了过来。
颐殊……颐殊……颐殊啊……
他缓缓地伸出手,落到她的头发上。
她有一头无比柔滑的长发,如同冰凉的丝缎,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你把父皇怎么了?”
“我砍掉了他的双手双足,挖掉眼睛,割掉耳朵,拔掉舌头,扔进陶罐,做成了人彘。”
她的声音很轻很软,在说起这样的事情时,甚至没有丝毫起伏。
“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你想让我杀了他?让他快点结束痛苦?”
颐殊呵呵地笑了起来,“那不可能,你知道的,绝不可能。”
于是麟素闭上了眼睛。
颐殊抬起头,仰望着他的脸,低声道:“你心疼他?你到现在还心疼他?”
麟素声音颓软:“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
“有他那样的父亲吗?”
颐殊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揪住他的衣服,嘶声道,“想想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都对我做了些什么!
野心膨胀妄想吞噬燕国也就罢了,实力不如人家输了本就正常,可他却把这些都怪罪于身边的人,于是他用鞭子打死了颐非的娘;我们的母亲也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就被打入冷宫,郁郁而终;还有我!
还有我!”
她的手改为去揪自己的衣衫,颤抖着,泪如泉涌,“什么程王最宠爱他的女儿,什么颐殊公主在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些别人看来风光无比的事情,其实是他掩饰罪行的遮羞布!
他、他……”
麟素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同母所出的妹妹,两颗眼泪就那样溢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滑下去。
依稀间,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孩子无比惶恐屈辱痛不欲生地扑过来抱住他,号啕大哭,一声又一声地唤道:“大皇兄,大皇兄,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帝王家,龌龊多。
而他们,只不过是比别人更不幸,遇到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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