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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校长安慰地说。
秋莎收拾好行李,急冲冲地走出了六里地,冲到了那个叫扯谎坝的车站。
这个车站,与坡地上的乡场相连,斜坡的的左侧是一个镇卫生院和零星的商店,光秃秃的公路边,栽着大拇指般细小的桉树。
公路边有两家小餐馆和一家脏乱的小商店,一辆汽车一晃而过,尘土扬起一仗高,农田里的庄稼都扑满了铺天盖地的黑灰,可怜的小桉树差点被卷起的一股黑灰刮断。
路边站着几个稀稀落落的人,看来他们也在等着乘车,手里提着红绿两色的塑料袋,里面塞着鼓鼓涨涨的东西。
他们伸长脖子朝车辆来往的方向张望,着急地等待着公共汽车。
不多久,一辆满身粘着灰尘的公共汽车快速地驶了过来,车上下了十几个乘客,大家跟着上了车,秋莎也蹬上了公共汽车。
坐在车上,她又想起了昨晚的梦境,那个出现在脑子里的怪梦:一家人都纠缠着一个老问题,都要弄明白,每个人都很急躁。
“不对呀,如果父亲只是得了急病,那应该在医院啊,而不是在家里,难道?”
一个石破天惊的预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那是个不吉祥的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联系昨晚怪异的梦境,秋莎一瞬间突然意识到势态的严重,她不敢多想,可是刚刚参加工作的她,还是不愿意多想事情会来得这么突然。
秋莎一路上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老家那个熟悉的场镇。
一样光秃秃的三叉公路边,新近添加了两家石头房子,僵硬地立在那里。
她下了车,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云,灰蒙蒙的街头,灰蒙蒙的家园。
跑一截场镇,拐过一口堰塘,穿过一截竹林,爬上坝子的石梯,秋莎跨进老家的石门槛,堂屋里,父亲已经躺在木门板上,门板下燃着一盏长明灯,旁边燃着一注香烛,地上燃过了一大堆钱纸,他那被病魔折磨二十来年的身躯已经萎缩了,像被秋风刮下来的一片叶子,干枯得失去了色彩,失去了水分。
他那被岁月风风雨雨摧残了的那把老骨头已经被挤干了骨水,干枯了,站立不起了。
他的身子如此轻巧得没有分量,没有一点生气地躺着,像一个深入梦乡的人,正沉沉地做着酣甜的梦。
生命是如此的不堪重负!
母亲站在老屋的饭桌边沉默着,她费力地克制着悲痛,颤抖着手,拿起剪刀给父亲裁剪最后的一套礼服,密密地缝制好它,父亲将要穿着她亲手缝制的最后的礼服远走天涯之路,带着人间的气味,带着亲人的温暖,独自行走在遥远的冰冷的鬼门关。
姑妈在坝子里忙着招呼着来宾们,脸色悲戚,声音已经嘶哑。
院坝里锣鼓在敲打,唢呐在吹奏,秋天的树叶随着秋风,盘旋着,瞬间又潇潇而下。
秋莎跪倒在父亲跟前,她不明白,父亲真的要弃她而去,不再讲述那些流传了千年的古老的故事了,也不想再给自己的外孙重复讲述那些他经历过的老故事了?!
父亲的失去,是秋莎精神上又一次重大的打击,她失去的不仅是家园、哥哥,小兄弟,又失去了一直依恋着的老父亲。
这种心灵上的折磨像一把看不见的带着无数齿轮的钢制刀片,无声地割在她的心尖上。
秋莎需要一个家,太需要一个家了,那个能遮风挡雨的家,还有一个孩子,如果可能的话。
也许新家的建立多少能冲淡她对老家的眷恋,更能忘却失去父亲失去亲人而造成的种种心灵伤害。
失去父亲的秋莎,觉得漆澈就是她今生唯一的依靠了,他一定会像父亲那样顶天立地,担当起家里男人的责任,像父亲和哥哥样呵护着她,关爱着她,愈合她内心的伤痛,帮助她度过难关。
她赋予了漆澈这个未来的丈夫一个美好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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