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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谈论刚刚看完的电影,走在市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我们在商人和乞丐中蜿蜒前进,穿过那些小店云集的拥挤过道。
爸爸每周给我们每人十块阿富汗尼【Afghanis,阿富汗货币名称】的零花钱,我们用来买温热的可口可乐,还有洒着开心果仁的玫瑰香露雪糕。
上学那些年,我们每日有固定的程式。
每当我从床上爬起来,拖拖沓沓走向卫生间,哈桑早已洗漱完毕,跟阿里做完早晨的祈祷,帮我弄好早餐:加了三块方糖的热红茶,一片涂着我最爱吃的樱桃酱的馕饼,所有这些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
我边吃边抱怨功课,哈桑收拾我的床铺,擦亮我的鞋子,熨好我那天要穿的衣服,替我放好课本和铅笔。
我听见他在门廊边熨衣服边唱歌,用他那带鼻音的嗓子唱着古老的哈扎拉歌曲。
然后,爸爸和我出发,开着他的福特野马轿车——会引来艳羡的目光,因为当时有部叫《警网铁金刚》的电影在电影院已经上映了半年,主角史蒂夫·麦奎因在影片中就开这种车。
哈桑留在家里,帮阿里做些杂务:用手将脏衣服洗干净,然后在院子里晾干;拖地板;去市场买刚出炉的馕饼;为晚餐准备腌肉;浇灌草坪。
放学后,我跟哈桑碰头,抓起书本,一溜小跑,爬上瓦兹尔·阿克巴·汗区爸爸房子北边的那座碗状山丘。
山顶有久已废弃的墓园,各条小径灌木丛生,还有成排成排的空白墓碑。
多年的风霜雨雪锈蚀了墓园的铁门,也让那低矮的白色石墙摇摇欲坠。
墓园的入口边上有株石榴树。
某个夏日,我用阿里厨房的小刀在树干刻下我们的名字:“阿米尔和哈桑,喀布尔的苏丹。”
这些字正式宣告:这棵树属于我们。
放学后,哈桑和我爬上它的枝桠,摘下一些血红色的石榴果实。
吃过石榴,用杂草把手擦干净之后,我会念书给哈桑听。
哈桑盘腿坐着,阳光和石榴叶的阴影在他脸上翩翩起舞。
我念那些他看不懂的故事给他听,他心不在焉地摘着地上杂草的叶片。
哈桑长大后,会跟阿里和多数哈扎拉人一样,自出生之日起,甚至自莎娜芭不情不愿地怀上他那天起,就注定要成为文盲——毕竟,仆人要读书识字干吗呢?但尽管他目不识丁,兴许正因为如此,哈桑对那些谜一样的文字十分入迷,那个他无法接触的世界深深吸引了他。
我给他念诗歌和故事,有时也念谜语——不过后来我不念了,因为我发现他解谜语的本领远比我高强。
所以我念些不那么有挑战性的东西,比如装腔作势的纳斯鲁丁毛拉和他那头驴子出洋相的故事。
我们在树下一坐就是几个钟头,直到太阳在西边黯淡下去,哈桑还会说,日光还足够亮堂,我们可以多念一个故事、多读一章。
给哈桑念故事的时候,碰到某个他无法理解的字眼,我就十分高兴,我会取笑他,嘲弄他的无知。
有一次,我给他念纳斯鲁丁毛拉的故事,他让我停下来。
“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哪个?”
“昧。”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我一脸坏笑地说着。
“不知道,阿米尔少爷。”
“可是这个词很常见啊。”
“不过我还是不懂。”
就算他听到我话中带刺,他也是不露声色地微笑着。
“这么说吧,在我们学校,人人都认识这个词。”
我说,“让我看看,‘昧’,它的意思是聪明、机灵。
我可以用它来给你造句。
‘在读书识字方面,哈桑够昧。
’”
“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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