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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站在这里,却没有感觉到同类的气息。
那个缺一老人悄然阖上天眼,掩去一身神通,混迹在人群中,连他也无法发觉,实在是深不可测。
或许也只有这位老者,才能推算出陆栖淮的命格。
“天呐!”
身旁阿槿忽然惊叫起来,惊愕地抬头看向天穹。
是错觉吗?她居然看到了有人影从万丈高空向大地坠落!
那个人在坠落中渐渐化为虚无,衣袂翻卷如雪鹤掠过寒塘一般的天际,他的三魂七魄渐渐游离而出,在空中飞舞成巨大的环形,一道一道叠加如同溯时逆流的漩涡。
他在半空中回身,向上伸出手,仿佛要握住上面紧接着纵身而下的那个人的手,然而,他后面却没有人跟着下落。
阿槿恍恍惚惚地想起神官曾教给自己的,帝都的休与白塔是万千生灵转生的地方,里面封锁着一些不愿往生的灵魂,白塔底下的万丈深渊,则是不净之城的第二个入口。
如果有滞留在白塔内的灵魂愿意出来再入轮回的话,就要从塔尖上纵身跃下,每一道光环就是十年的等待。
阿槿数了数,九道光环,这个人已经滞留了九十载!
那人下坠中,长风呼啸过城,黑沉沉的大地远在人间另一边。
九道光环簇拥环绕着他,打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三道主光,间杂着六道略细的光柱,伸展在天空中如怒张的羽翼,巨大的漩涡笼罩着白塔的塔尖。
“这是什么……天眼开了吗?”
阿槿无意识地喃喃,惊讶地合不拢嘴。
不远处传来道道惊呼,许多人都出来指指点点这天穹上难得一见的异相。
阿槿看着,忽然觉得涩然而苍凉,这些聚拢在一起的,大多是寿命只有一百五十多岁的凡人,而一般习武的人可以活两百岁,修道者可以活四百岁,而她自己,虽然看起来是少女,心境早已苍老成灰,只怕比这活得还长些。
——可是这一切对于亘古的休与白塔来说,都不算什么吧?白塔已经矗立了上万年,亘古不衰,塔尖是一只俯瞰人间蜉蝣挣扎更迭的巨眼。
她忽然感觉到眼前有异,回头看去,史府挂起的一片红绸顺着风飘过来挂在林梢,殷红得像是染透了血色。
不知何时,朱紫楼里的灯已经熄了两盏,二楼临窗的地方黑洞洞的,墨色无边地流淌开。
阿槿听见细微空气流动的响声,仿佛有什么锐利之物划破空中,然而她再一听,却什么都听不到。
——这样异常的沉默,往往只预示着一件事,死亡。
“跟我走。”
殷景吾忽然道,衣袂在晚风里扑簌簌震颤如紫蝶,他擒伞一掠而下,伞尖散发出幽幽白光,点亮伞面上绣着的白蔷薇纹样。
也许是因为人都出去驻足观看了,朱紫楼里空空荡荡,只有寥寥的几位客人,阿槿尾随着殷景吾走进去。
掌柜和店小二安然地坐在柜台前,看到这一对气度卓越的年轻男女走进来,顿时迎上前去,殷勤地问:“客官,您要点什么?”
“一壶湘妃醉。”
殷景吾淡淡道,拉着不明所以的阿槿坐在临窗的木桌上。
他们所坐的位置,正对面就是缺一老人摆摊的地方,沈竹晞站在那里,依旧戴着面具,提刀在地上划出提问,而后又伸脚抹去。
“神官,我们来干什么?”
阿槿拉低声音悄声问,“撷霜君是不是在问我师傅的下落?”
她觉察到空气里有种奇怪的幽香,用力一嗅,顿时觉得一阵晕眩,她连忙定了定神,念了一遍清心诀,才觉得胸中烦闷之意稍减。
殷景吾没有回答她,脸容僵冷如玉石,仿佛凝固在窗外雪亮的天光中,他目光沉沉地凝望着那一边的人,指尖缓缓握紧。
“客官,您的——”
在小二拖长声音的语调中,他忽然动了,袖间冷光如朝露一样迅疾掠出,锐利的光刺破那人的肌肤,搅碎他的内脏。
冷光一闪而没有,瞬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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