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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步出得门来,却是不知去何方。
我不愿走得太远,或是回去交通部的招待所,想着若颖也许很快便会回来。
若是总去门房那里问,也觉得面子上不好看,便在马路对面一步步地踱着。
马路不宽,这一侧没有什么铺面,只是一道灰色的长墙,墙头露出仍是葱绿的枝叶。
路边的梧桐此时只剩满身斑块的枝干,而地上时而还能见着巴掌大的枯干落叶。
我想着古语中的“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
,想着后主幽居深院中的寂寞梧桐,不知这知闰、知秋的草木是否此时也知我心?
也数不清是踱到第十五还是十六圈,却听得头上一个稚嫩的童音,喊道:“干爸”
。
抬眼望去,旅馆的二层半开着扇窗,冷凛的阳光映在玻璃上,隐约露出了一个孩子的头顶和双眼。
我正辩着这声音和脸,便听到一个熟悉的京腔男音:“抗儿,怎么又把窗子打开了,赶紧回来。”
应着声,金大夫圆圆的脸庞也映在了窗玻璃中。
此时我却没了主意,便站在那里,看着那窗,听着那童音又道:“金爸,是干爸。
您快来看呀。”
“干爸,”
隐约传来的京腔中似是带着一丝疑惑,“你干爸怎么会在这儿?”
“就是干爸,”
抗儿抬高了声音,手啪啪地拍着窗上的玻璃,“干爸你是和我们一起走吗?”
此时金大夫已站在窗边,用手调着眼镜,四处搜寻着。
片刻间,我们四目相视。
透过斑斓的玻璃,我隐约见着他先是一愣,马上又露出了善意的笑容:“老李,还真是你呀。
这不是神了吗。”
我支吾着,不知如何作答,却也知不能说出已经在这里良久,便道:
“我在上海办事,可巧今天收着家里转来的若颖的电报。”
“她出去了。
诶,咱们别这么说话啊,快上来吧。”
我挪着步子,又推开了那镶着毛玻璃的门。
见着门房诧异的脸色,我正想如何问他金先生的房间才好,却听着一阵轻快急促的脚步,似是连迈步的间隙也没有,从柜台后的木楼梯上传来。
“干爸!”
抗儿兴奋地叫着,两跳三蹦地从楼上飞也似地跑了下来。
“慢点,小祖宗”
,身后金大夫连嘘带喘地跟着也下来了。
见着我,抗儿挥舞着小手,奔了过来,搂住我,把脸贴在我的腿上,“干爸,我让妈妈带我去看你。
妈妈说不行。
妈妈说要先坐大船。”
听着这话,金大夫干笑了两声,嘴里嘟囔着:“这孩子,还告他妈妈的黑状。”
抗儿扭过头,用眼角看着金大夫,扮个鬼脸,一字一顿地道:“不是告黑状。
妈妈就是说现在不能去看干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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