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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你是说,那王家是故意不交佃租,好给自己家留出足够口粮的?!”
张潜终于给自己的善良与怒火,找到了一个立足点,轻轻推开紫鹃的手绢和手,试探着向任全询问。
如果那样的话,王家的行为,还是可以理解的。
他张潜不差这几斗佃租,而王家却需要粮食活命。
两厢比较,他张潜吃一点儿亏,就当积德行善了!
说不定哪天善举感动了老天爷,还会开出一条时空隧道,将他再弄回二十一世纪的华夏去。
“不光是为了留下口粮,那王家是犯官之后,家里总是想让儿子考取功名,重振门楣。
所以春天时就死乞白赖多佃了二十亩地,夏天时他家的男人又操劳过度,卧病不起。
所以就又跟庄子上借了过几次粮食和铜钱救急。”
任全显然在跟着紫鹃过来之前,下过一番功夫,回答起王家的情况来,如数家珍。
“结果到了秋收之后,再加上利息,就彻底还不上了!
崔管家先前派人好言好语催了好次,都没结果。
所以今天下午才动了怒火……”
“再动了怒火,也不该拉人家的牛,更不该拉人家的女儿!”
张潜跺了跺脚,大声打断,声音听起来却非常底虚。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在华夏这片土地上,历朝历代,都天经地义。
如果按照任全所描述,崔管家的行为就没多少不合理的地方了。
然而,如果承认崔管家做事合理,他张潜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黄世仁第二”
,跑都没地方跑。
歌剧《白毛女》中管家死崔找杨白劳逼债,也站住了欠债还钱的老理儿上。
黄世仁向杨白劳放了高利贷,上一任庄主放出去的债,也不是免息!
杨白劳欠债还不起,死崔就想拉走他的女儿。
王家欠了他张潜的债,崔管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拉走王家的耕牛,然后又变成了拉走王家的女儿!
按照任全的说法,崔管家的举动,虽然有失粗糙,却无可厚非。
按照同样的逻辑,白毛女中的管家“死崔”
,岂不是也一点儿错都没有?至于杨白劳因为还不起债自杀还是跳井,那是杨白劳自己的选择,也一点儿都怪不到黄世仁头上!
酒意又开始朝头上涌,更多的汗珠,从张潜头上冒了出来,他的耳朵,也因为情绪激动,而嗡嗡作响。
任全的话语和逻辑,的确无懈可击。
然而,却与根植在他心中二十余年的现代道德理念,格格不入!
作为债主,张潜理所当然应该接受任全的判断,理所当然不应该惩罚崔管家,因为后者完全是为了维护他的利益。
然而,作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正常人,他的心脏和灵魂却都无法接受任全话语背后的逻辑,哪怕对方的逻辑听起来无懈可击!
“少郎君,你别生气,你先别生气!”
敏锐地察觉到张潜的脸色和反应都不对劲儿,紫鹃赶紧给任全使了一个眼神儿,然后抬起手,再度担心地用手帕替张潜擦去脸上的汗水,“管家是不该拉人家的牛,更不该拉人家的女儿。
这件事,管家做得过分了,败坏了您的名声!
您罚他薪水就好,没必要为此气坏自己!”
“岂止是做得过分,他差一点儿,就让我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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