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从此一去无期,怕再不会有那样时日了。
直到夜敲二更,散局回走。
待来在春香院的楼前,见门楣上所挂白绸上已换了林凤凰的名字,后缀“三日后”字样。
童牛儿骑在马上呆呆地看着,似失了神智一般。
他从来是任什么都不惧的无忧性格,但今次却感觉如泰山压顶,好不烦躁。
片刻后缓过神来,滚鞍下马,把缰绳扔给跑上前来的小厮,长出一口气,步伐疲惫地向楼里走去。
想着活到这般大,今日过得最累,却不知三日后那一日是不是比今日还要累?
白玉香半倚在榻上,正面含笑意与赛天仙说话。见童牛儿进来,忙起身下地仆倒跪拜。口里低声道:“多谢童大人成全。”
童牛儿上前扶她起来,只摆一摆手,温柔一笑,然后自顾去榻侧轰然躺倒,和衣闭目便睡。
白玉香见了略一怔神,想着童大人为今日之事必多费周折,定乏累得紧,向赛天仙告辞。
赛天仙送白玉香回来时,听童牛儿已鼾声如雷般响,睡得好不香甜。为他脱袍扒靴,净面洗脚,童牛儿却全然不知,直到夜半时才醒。
此季已是秋初,抬头望向半支纱窗,见一轮明月皎洁高挂,应该已近十五。伸手推醒偎在身侧睡得正香甜的赛天仙。
赛天仙迷糊道:“什么?”童牛儿道:“我饿了,弄些吃的。”
赛天仙哼唧几声,慢慢拱起身体,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道:“早知你去饮酒,必不肯好好吃饭,夜半要饿。我早准备下了。”点燃桌上烛台,去门后橱内端出几样小菜和一大碗白米饭摆在桌上,连筷子一并放好。
童牛儿在椅上坐着,看赛天仙半敞小衣,一只ru在衣襟边跳进跳出,披头散发地为自己前后忙碌,忍不住轻笑出来,道:“酒。”
赛天仙愕然道:“这晚了,还喝什么?”口里虽如此说,还是自床下抓出一个白瓷小坛,拿过一个大盅放在桌上。
不待转身,童牛儿已伸臂环在她腰下揽入怀中。
赛天仙坐在他膝上忸怩道:“好好吃饭吧,还闹?”童牛儿借烛光端详,见赛天仙两颊有肉,已比初识之时略胖些,但秀美之姿不减。因线条变得柔和,倒更显娇色。
赛天仙被看得羞怯起来,颊染绯红,为童牛儿斟下一盅酒后,挣扎离开。
在对面坐下,双手支颐,静静地看童牛儿吃菜饮酒,面现满足神情,颊窝凹下,轻轻笑出。
童牛儿饮尽一盏,也看向她,道:“瞧你哪像个风尘女子?分明是好人家的孩儿。”赛天仙嘻嘻一笑,道:“我本就是好人家的孩儿呵,几时沦入风尘过?”
童牛儿笑着点头,道:“陪我饮一杯不?”赛天仙被他一语勾起情绪,回身取来小盏,自斟自酌,吧嗒着小嘴。
半晌叹一口气,道:“‘风尘’二字,从来是只进得,却出不得。如颊侧刺字,骨上凿印,永世难灭。纵然从良,也逃不过被世人唾骂轻蔑,唉——”
童牛儿听她言语伤心,拦住道:“可你出身洁净,不似我。”赛天仙只听得这一句,立时开怀,将双眼笑得眯起,弯成两泓弦月。
原来赛天仙被拐卖时不过一岁多些。买她那妈妈心肠却好,将她儿时所穿衣鞋,所包襁褓,所戴金银尽都留给她作纪念。赛天仙爱如珍宝,曾拿与童牛儿看过数次。
童牛儿见那衣衫皆是名贵的九色湖帛裁做,一双小鞋上的牡丹花地乃是用金银丝翻挑而成,华丽非常。
尤其襁褓之上不绣花草福寿一类应景的俗物,却用黄丝绣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四句诗。
可惜童牛儿和赛天仙识字都少,看了半天,不解其意。
但童牛儿已知道赛天仙家世不凡,怕不是官宦大户,也必是诗书半壁,礼乐持家的书香门第。家中对这孩儿也必极疼爱,寸丝寸缕皆用尽心思,惟恐不周。
赛天仙本也识得自己儿时穿戴富贵,待听童牛儿仔细解说过一番后更觉委屈,扑入他怀中大哭。临了抹泪道:“相公你说我怎地命苦?”
不想童牛儿身世比她还惨淡,刚刚懂事,父母便先后亡故。家中本贫,令童牛儿无依无靠,只能凭乞讨独自挣扎着长大,忍熬过的艰难辛苦何止万千?
如今二人依偎在一起,自然相互怜惜疼爱,感情比寻常夫妻倒是深厚百倍。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