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莲上人待抹去脸上的水珠,抬头看时,才发现自己和蝎毒帮众人站立的地方恰好在这间破烂大殿的中间。而上面的殿顶早已腐烂得露出个硕大的洞口在,叫日月星辉都在那里闪耀。
但此时却见有四张脸孔正趴在那里向下张望。
其中一个瞧着金莲上人哈哈大笑,声音虽嫌苍老,但豪迈非常,显得中气十足。然后高声道:“老道姑,以前你用这般手段救我一次。今日我如法炮制,还你个人情。我们两不相欠了。”
声音未落,人却已经从那个大窟窿里穿过坠下,轻飘飘地落在金莲上人面前;剩下三个也跟随而来,站立在这人的左右。
金莲上人待认出面前这人,不禁惊喜的高颂道号,道:“打不死的,你怎地还活在这世上?倒是个奇迹。”
蝎毒帮众人见刚才还自持身份而端庄稳重,法度谨严的金莲上人此时竟然用这样世俗的随便言语说话,都有些吃惊,怔怔地看着她。
那人却不觉得意外,仍大笑着道:“我倒也想,可今日谁来救你?怕不就被这些个宵小给害了?”
金莲上人却似不肯承下这份人情,莞尔道:“休说。这多年不见你在我身边,我不还是健在?也不曾被谁害过。”
这人不再与她斗嘴打趣,转身引荐着左右三人,道:“大哥一生中不曾爱慕过谁,只有这个老道姑。可奈何她早把自己嫁与太上老君,日夜在那尊泥像前伺候,不曾把我放在心上。唉——且待来生吧,总要娶了你才甘心。”
金莲上人虽然是个修心度性的方外人,但却不肯成为心思灰败、万念皆空的朽木顽石,还一直保留着活泼泼的少年纯净心性。听这人如此直白大胆地刨露心迹,倒觉得羞,怨道:“怎地没个出息?和谁都说这般不干净的言语吗?”
这人却不以为然,仍是高亢的嗓门道:“男欢女爱,人之所欲,本就是干净的事;你我都这把年纪,还怕什么羞?便是日夜都挂在嘴边来说,又还能说几日?你呵,还是这般忸怩的性格,和三十年前一样,多少都不曾改变。”
金莲上人知道他为了自己,一生都不曾婚娶。如今这大一把年纪,孩儿也没有一个,叫膝下凄凉,倒觉得心里亏欠;又被他这番坦荡荡的言语堵住了嘴,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什么。
这人指着三个人道:“都是我孪生的兄弟,汪老二、汪老三、汪老四,你随意称呼吧。”
金莲上人才见这三个人都和那人一般,生得高大威猛,十足的粗壮。面色也都红润,炯目直鼻、方口长须,相互间有七分神似之处可寻。
但四人都已经是近七十岁的老者,早被岁月风霜雕刻成喜怒不相同的表情,所以分辨起来容易。便打稽首诵着道号见礼。
这汪家的二、三、四虽然和老大是孪生兄弟,但性格显然迥异,都是和大哥毫不相同的沉默谦和。只含笑回礼,却不肯说一字落地,叫金莲上人暗暗地惊讶。
汪老大把手里提的硕大牛皮水囊向空中一扬,戟指四围的蝎毒帮众人道:“喂,天杀的小儿们,还不赶快自己找地方投水上吊,自己寻个死处,难道等着麻烦爷爷亲自动手吗?”
蝎毒帮众人虽然不知他能为如何,但见得这般猛恶的气势便都惧了。先后退步,纷纷寻大殿门口,一窝蜂地逃出去没了踪影。
金莲上人是个念恩的人。想起墙角还有个曾经拼死帮衬自己的中年人在,赶快奔过去。先挥剑将他身上的棕绳割断,然后搀扶起道:“多谢你了。”
那中年人“哎呀”叫着挣扎起来,金莲上人才见他腿上有一处伤口。但夜里黑暗,那堆火又因为这长时间没人添柴,已经黯淡下去,叫什么看着都模糊。
金莲上人向他打稽首浅执一礼,道:“多谢英雄相帮之恩。”
那中年人张口却是饶舌的地方话,嘀里嘟噜地说了半天。金莲上人饶是见多识广,也未听懂一句,不禁转头看向汪家四兄弟。
这四人显然也未弄个明白,纷纷摇头。
汪老大走过来向这人端详片刻,问:“什么交情?”
金莲上人把自己遭蝎毒帮众暗袭,这人舍命帮衬,却遭被抓受伤粗略地讲了一遍。汪老大听完哼一声,道:“自保都不能,怎地还想着帮别人?倒是怪事。”
金莲上人与汪老大前后打了近三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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