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我睡了多久?”
颜聿扫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一日一夜吧!”
秦玖心中一惊,她看得出现在的天色是清晨,以为自己不过是睡了一会儿,没料到竟是过了一日一夜了。
“三公主怎么样了?”秦玖忙问道。
颜聿这次没看她,懒懒说道:“她已经无性命之忧了。”
秦玖闻言,心中一松。她再看了一眼颜聿,忽觉得他有些奇怪,不光是声音沙哑涩然,而且他也不怎么看她,睫毛低垂,脸颊边有着可疑的湿润,显然是擦过的,不过眼尖的她还是看了出来。
脸颊边的湿润,会是什么?
“外面下雨了吗?”秦玖问道。
颜聿没说话,犹若看白痴般看着她。
秦玖看了看从窗缝里流泻进来的日光,又问道:“你刚才洗漱了?”
颜聿依然没说话,不过一双漆黑邪魅的长眸中却隐见水光。
秦玖瞪大了眼睛,心中的震惊不亚于自己被雷劈了。
这些都没有,那就是颜聿哭了?那湿润的东西是泪痕!
颜聿竟会哭?
她慢慢将脸转了过去,不再看颜聿的脸。男人若是哭,不是会不好意思的吗?自己这样盯着他看,似乎不好。不过,她本想无视,可是却怎么也无法无视。她在床榻上动了动身子,终于转过头,半眯着眼睛盯着他,忍不住问道:“你哭过了?”
颜聿猛然抬头看她,一双绝色深瞳中水光潋滟。
秦玖心中一咯噔,看来她猜对了。
“我快死了吗?不会吧,我虽然修炼邪功,身子不好,可也不至于死掉啊!”她自己的身体她是知道的,虽然弱,但还不至于死掉,若是自己日后不再修炼邪功,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为什么哭?”秦玖终于好奇地问了出来。
在她看来,这个世上似乎是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打击得颜聿哭出来。哭这种事,貌似不该是颜聿会做的事情。
颜聿望着她唇角的笑意,眸光深静看不出情绪,半晌,他才慢慢说道:“因为你不哭!”
秦玖一愣,只觉一阵尖锐的忧伤刺中了她。
因为她不哭,所以他才哭!
“我去叫楚神医进来!”颜聿起身说道,不再看她,大步走了出去。
她望着他的背影,只觉有一股暖流从他刚才握过的手上,流淌入她的心间,让她冷硬的心,不经意间化作了一片柔软。
楚凤冷进来后,迎接秦玖的便是他那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什么练邪功的后果是可怕的,必须马上停止;什么红丝线这种药物是很难找到的,必须立刻派人去找,等等。
秦玖一边听着他的唠叨,一边慢条斯理地洗漱,最后梳好发髻,朝着楚凤冷轻轻一笑道:“神医大人,我知道你又给我用了好药了,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
“你真当我是神仙?”楚凤冷气呼呼地说道,还要继续长篇大论下去,就听门口传来尚思思的声音,“九爷醒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秦玖答应了一声,尚思思走了进来。
楚凤冷取出两粒药丸,往桌案上狠狠一拍,斜眼道:“这两粒药丸,记着半月服一回,我手中再没有多余的了,你自己保重些。听说,慕于飞已经去找红丝线了,希望他能早日找到,到时候根除了你这邪功对身体的伤害,你要怎么拼命都可以。”
楚凤冷临去之前,看了一眼尚思思,咧嘴笑道:“这位云韶国的二公主,我救了你三妹的命,你也不用感谢我。你应该感谢九爷,若非她来求我,我也不会给你们三公主医病的。”
尚思思勉强笑了笑,“这点我知道了。”
“你知道啊,你知道就好。她不眠不休伺候三公主,比你这个亲姐姐还尽心,累得自己都病倒了。你真该感谢她才对。我得告诉你,你三妹的伤势虽稳定了,性命也保住了,不过,容颜毕竟有损,日后还得仰仗我的手艺。”楚凤冷又道。
尚思思再次别扭地笑道:“神医说得是!”
楚凤冷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自去了。
尚思思收起了唇角的笑意,目光犀利地盯着秦玖,冷冷问道:“我来,是来告诉你,楚楚在神医的医治下,确实保住了性命。我很感谢你请来了神医,也感谢你昨夜尽心伺候我三妹。可是这却并不能打消我心中的疑惑。你知道吗,我在几日前就曾听别人说起过,四皇子他长久做你的侍从,早就心仪你,据说你们之间早就有染。昨夜,四皇子去驿馆,与楚楚说了什么话,我不晓得。你若让我相信四皇子是清白的,除非找出纵火之人来。”尚思思不知道她是榴莲的姐姐,所以将这样的脏水泼在了她和榴莲身上,她不怪她。可是,那个幕后造谣诽谤的人,她是不会放过的。
“我和四皇子是清白的,你若想知道四皇子和楚楚说了什么,我这就找他来问。现在我很想知道,是哪个人说的我和四皇子有染?”秦玖笑靥如花地说道,眸中却泛起一抹冷色。
尚思思淡淡一笑,“假若真是谣言,我想告诉我的那个人,绝对不是谣言的制造者。不过,这件事我有调查,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秦玖眯起了眼睛,看来现在的宫中还是不干净啊!
她命人将榴莲叫了进来。
“四皇子殿下,二公主很想知道,那一晚,你到驿馆去找三公主,到底是为了说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们?”秦玖低声问道。
榴莲低头看着秦玖,他记得当初她比他要高很多,而如今他的个头早已超过了她。她要看他,倒是要仰着头看了。
他看着秦玖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那眼神里并没有责备,满是呵护。
这是,他的萱姐姐啊。
从很小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少女,便每年生辰过来为他画像,为他买礼物。他每年的其余日子,大多都在盼望着过生辰这一日。可以说,母后只是他想象的一个影子,他今生都无缘见到母后,而萱姐姐,是他实实在在的亲人。
他敬她,爱她。
他知道她为了他的今日,受了多少苦楚。每每想起来她当年遭受了怎样的痛苦,他就心惊肉跳。她若一日过不上安稳日子,他又哪里可以。所以,他要看着她找到自己的归宿,只有她安定了,他的心才能安定,他才可以去娶亲,生子。
“那一日,我到驿馆去,除了和三公主告别外,我还和她商量,想将我们的婚事再推迟几年。楚楚并不乐意,可是她最后还是答应了。”榴莲轻声说道。
尚思思冷笑着说道:“你这样说,我三妹自然会以为你如今已经是四皇子,不想要她了。”
榴莲一惊,“我、我没有这样想,楚楚也不会这样想的。现在,只要楚楚醒过来,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立刻娶她,一辈子照顾她的。”榴莲清澈无比的眸中氤氲着一层雾气,但其中的决绝之意,却是任谁也看得出来的。
尚思思不再说话,她望了一眼秦玖,清声道:“那我就等着四皇子早日找出纵火真凶来。”
秦玖微微一笑,“二公主放心,纵火之人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
“那我们就等着了!”尚思思看了秦玖一眼,转身出去了。
秦玖决定到云韶国驿馆去一趟,虽然大火会焚烧一切,但是秦玖却相信,依然会有些蛛丝马迹留下的。
枇杷留在了府中指导侍女们如何照顾尚楚楚,秦玖和颜聿、榴莲、尚思思一道去了云韶国驿馆。
袁霸看到秦玖,忙迎了上来,沉声道:“这里封锁得很严密,没有任何人进来,请王爷和四皇子殿下、九爷进去查看。”
颜聿点了点头,说道:“云韶国那名护卫说,那夜大火,是有人在楚楚房屋外洒了易燃之物,最后又用琉璃弹投进屋内,将屋门炸毁封死,锁住了楚楚出逃之路,也让护卫无法进去救援。那个投放琉璃弹之人,恐怕是一个高手啊。”
的确,云韶国驿馆护卫众多,虽比不上大煜皇宫,但也戒备森严。此人能在驿馆内如入无人之境,只怕轻功极是了得,不会是一些小喽啰。
几人带领骁骑,以及刑部办案人员,分头查看,并未发现任何线索。最后,秦玖来到了尚楚楚那间房屋的废墟前站定。她环视四周,只见在房屋后面有一棵大树。已经入了冬,枝条上只有几片残留的黄色树叶在随风凄凉地摆动。
秦玖的目光落在树木的枝桠间,黛眉蹙了起来。她记起,当日在玲珑阁,那个自称是窦思妮的人便是藏身在一棵大树上,朝着沈风射箭的。这棵树正对着尚楚楚房屋的后窗,从此处向室内投入琉璃弹,是最佳的位置。而且,那人如果想要观察室内的尚楚楚的动静,也只有在这棵树上最合适,既易于隐藏身形,看得又清楚。
秦玖走到大树下,想象着自己便是纵火之人,她施展轻功,轻轻跃上了树丫,在某个枝丫上朝着废墟那边望了望,接着又翻身上了更高一层的枝丫,在这个位置,能恰好看到尚楚楚的屋内。她在树上看了片刻,想象着自己像那人一样跃了下来,径直向尚楚楚房间的方向走去。
颜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忽然对她说道:“你先停一下。”
秦玖驻足,有些疑惑地看向颜聿,而颜聿看向的,却是她的脚下。秦玖随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脚下踩着的土地和别处的土地似乎有些不同,其中掺杂着细沙。
颜聿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子,伸手挖开她脚下的泥土。他抓了一把泥土,映着日光摊开手,秦玖便看到他手掌中沾染了点点红色的沙粒。
“二公主,这里为什么会有这种红色的沙粒?”秦玖问道。
尚思思蹙眉说道:“这是楚楚从我们云韶国带来的红沙土,她喜欢种花,这是为了栽种龙胆花所用。龙胆花是我们云韶国特有的花朵,在你们大煜国是没有的,只有在红沙土上才可以栽活。”
秦玖心中一动,假若这是云韶国才有的红沙土,那么在大煜国是不多见的。昨夜,纵火之人假若确实是在这棵树上察看尚楚楚屋内的情况,那么她从树上跃下时,一定会在这里留下脚印。她的目光在大树周围流转,果然看到不少脚印。不过,昨夜为了救火,在这里走动的人就算不多,也是有的。地面上有好几双纷杂的脚印,很难找出哪一双是纵火之人的。
秦玖忽然记起,慕于飞说过,在玲珑阁试图刺杀沈风的那个人,身着男子衣衫,但是身量却并不高,衣衫穿在身上显得很宽大。
那人不是男子,而是女子。
假若,纵火之人也是那个人,那么这里留下的脚印就该是女子的脚印了。昨夜,救火之人都是云韶国护卫和骁骑,他们都是男子,脚印较大。
秦玖在大树四周找了片刻,忽指着一双脚印道:“这便是纵火之人的脚印了。”
那双脚印明显比别人的要小,而且那脚印也比较深,显然是从树上跃下时,地面受力大造成的。
“可这样一双脚印,又能看出来什么呢?”尚思思蹙眉问道。只是一双脚印而已,她不觉得能查出什么来。
秦玖却蹲下身,目不转睛地望着地面上的脚印。
“或许,这双脚印不能告诉我们纵火之人是谁,但是却能告诉我们她是哪里的人,我们根据这个线索查下去,相信很快就能查出来。”秦玖望着脚印,眸光犀利如刀,唇角笑意深浓。
颜聿负手踱了过去,眯眼望着那脚印,隐约可以看到在脚跟的地方,有一朵花的形状,他的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秦玖起身道:“王爷,希望你能准我到掖庭去一趟。”
这双鞋的鞋底上的花纹,正是掖庭罪奴才会穿的鞋子,想来那个纵火之人,并没有换下平日里穿的鞋子。其实,她也是没必要换的,毕竟,就算是留下了脚印,那掖庭之中,穿这种鞋子的女子那么多,要想找到她,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那人没有想到,偏偏这块地的地面上,有红沙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