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心中有事,还是因为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和床,郁墨夜怎么也睡不着。
黑暗中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脑子里一直在想今天的事洽。
从早上马车的出事,到夜里自己腹痛,再到方才医馆发生的一切,她的心情很复杂,特别是对郁临渊钤。
曾记得自己对他,真的是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又是从何时起,变得这般猜疑?
或许不是猜疑,而是怕、是患得患失,又或许其实只是想要确认和证明什么。
确认和证明什么呢?
确认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还是确认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对这个孩子不利?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初是他亲口说,这个孩子不能留。
她只知道,当初是他亲手用香,想要除掉这个孩子。
这样的他,让她如何能淡定,如何能不怕、不防?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明明她不是这样的人。
明明不是。
都是他逼的。
对,是他逼的。
谁让他明明识出了她却装作不识?
当日她那样离开,他应该很清楚她是为何,既然现在见上了,他难道不应该给她一个解释?
关于她跟孩子的解释。
可他只字不提。
方才她故意提到了甘苏罗的香,她说,甘苏罗的香单燃不是也不会让人滑胎。
他也被更加激怒,让樊篱跟梁子将他买的所有东西都去拿了来。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除了想要表达,梅干可能会被做了手脚之外,她还想告诉他,甘苏罗加失英香的事她知道的,且在意的,当初的离开就是因为这个。
可他依旧没有任何解释。
当时人多,而且让她腹痛的真相还没解决,不方便解释,也顾不上解释,她可以理解。
后来呢?
又比如现在呢?
现在完全可以出来跟她解释呀。
当初他在皇宫,她在四王府,那可都是进进出出需要掩人耳目的地方,他还不是每夜来找她。
现在两人都在医馆里面,却咫尺天涯。
也就是到这时,她才忽然明白过来,自己为何睡不着了?
是在等他么。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看向通向里厢的门口。
或许人家早已睡着了。
不行。
大夫说她要静养、要休息、不能熬夜,她不能再这样了。
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必须好好睡觉。
再度翻了个身,将背对着里厢的门口,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然后开始数数:“一颗梅子、两颗梅子、三颗梅子、四颗梅子、五颗梅子……”
郁临渊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黑暗中传来细细的声响,他顿住脚步,凝神静听。
“五十六颗梅子、五十七颗梅子、五十八颗梅子、五十九……”
是那个女人瓮里瓮气的声音。
他眉心微拢,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又没有掌灯,数什么梅子?
刚准备举步过去,下一瞬又蓦地反应过来。
不是真的在抹黑数梅子,而是睡不着呢。
只是,听说过数羊的、数星星的,这数梅子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郁临渊嘴角抽抽。
这梅子到底是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心里伤害啊,让她如此念念不忘?
矮榻床板“吱呀”响起,黑暗中他看到某人正缓缓翻过身来,他连忙后退两步,避开,却不想最后一步正好踩到了什么上面。
意识过来是什么,他连忙将脚捡开,回头。
就看到潇湘云站在身后。
方才他踩到的,是潇湘云的脚。
黑暗中,四目相对。
两人身形相仿,气势相当。
“我们谈谈。”
沉默了片刻之后,潇湘云先开的口,只不过压低了声音。
“好啊,我也正想跟你谈谈。”
郁临渊应允,同样用的是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
潇湘云经过他的身边,作势就要往外走,却是被郁临渊按住肩膀,然后,头朝后边一指:“从后门走。”
******
郁墨夜不知道自己几时睡着的,只知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医馆已经开门。
见她醒来,梁子让她先歇着,他去买些包子和粥回来。
“他们呢?”
揉着惺忪的双眼,郁墨夜坐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只看到老大夫和年轻伙计在柜台里面忙着整理各个小抽屉里的药草。
并不见郁墨夜、潇湘云和樊篱。
“哦,阁主去潇湘阁呢,说有点事情交代一下,会很快回来。”
郁墨夜点点头,见梁子说完潇湘云就没下文了,她又探头看看通往里厢的门口,“那他呢?他还没起来吗?”
“谁?”梁子一时不反应,不过旋即就明白过来,“哦,他,好像去官府了,他让我找的马车,然后我听到他跟车夫说去兰鹜府衙。”
“哦。”郁墨夜低了小脑袋,还未彻底清醒的声音也闷闷的。
他昨夜终究没来找她。
梁子出门去买早点。
她靠在矮榻的床头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老大夫两人忙碌。
等他们忙完了,给她再确诊一下,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一个侧首,看到樊篱一边系着腰间的锦带,一边从里厢的门口走出来。
郁墨夜一怔,有些意外。
樊篱竟然在。
她还以为跟郁临渊一起呢。
也是,人家是去官府,而且,人家现在对外的身份是钦差大人,就连带的随从都是她不认识的,安全第一,是不会带樊篱一起。
樊篱一个抬头也看到了她,当即眉眼一弯:“早。”
郁墨夜也笑笑,点了点头。
其实心里多少是有些尴尬的。
不仅仅因为离开王府那夜,自己用计骗了他,还因为昨夜她还对他吼过,说他刚来知道什么。
可对方似乎并没有这些在意,就像是以前一样,大方走向她:“现在感觉怎么样?昨夜睡得好吗?我探探脉。”
边说,边很自然地伸手作势就要抚向她的腕,却被她本能地一下避开。
他的手便伸在半空中。
看着他微愕的表情,郁墨夜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概因为他是郁临渊的人吧,她刚才真的只是本能的反应。
“对不起。”她其实没什么意思。
樊篱唇角一勾,也不以为意,“没事,可以理解。”
说完,还拉了凳子坐在她的床边,“梁子是不是买早点去了?”
“嗯。”
“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份儿?”樊篱笑问。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她也没交代,主要是不知道他在。
“应该有吧。”
大不了每人少吃一点。
“嗯,那我就等着,听说江南的小笼包是天下一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上次去江南,都没来得及品尝。”
樊篱开始闲聊,郁墨夜也觉得没那么尴尬了。
“是不错,主要是包子里面有汤,用他们这里的话说,多汁,所以很好吃。”
“说得我都咽口水了,”樊篱笑,“别我们两个在这里说得那么起劲,梁子没买小笼包。”
“应该不会,他知道我喜欢吃。”
“嗯,那就好,”樊篱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知道秦碧被废的事情吗?”
樊篱似是那么随口一问,郁墨夜却是听得浑身一震。
秦碧?
“皇后被废?”她很是震惊。
宫宴当夜她就离开了京城,来到这个镇上后,几乎没有皇宫里的任何消息。
郁临渊来后也未跟她提及过一丝一毫宫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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