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皇后原本伏在地上,虚弱得近乎奄奄一息,一动不动,不注意,还以为这位皇后已经死了,听了这话,突然艰难地抬起头,急切道:“不用……不用查了,是本宫……本宫指使人害的晋王世子,本宫认罪。”
看着地上命都丢了一半的女人,皇帝鼻子有些泛酸,几十年的夫妻,怎么也有点情义的,到了这步田地,她不为自己冤,求饶,却还顾着太子,可知,这是要命的罪啊。
“废后可有证据证明是自己所为?可莫要替他人顶罪,否则,两罪并罚,本王一个也不会放过,此事,本王忍了十七年,已然对不住妻儿,今天既然回来了,该讨的债,本王连本带利全都讨回。”晋王俊眸凌厉地看着皇后道。
“晋王,她认了,就是她了吧,证据,哀家手里也有一些,你难得回京,也去见见你的妻儿,最近,他们受了不少苦,你回来了,可得好生安抚他们。”太后微微叹了一口气,素来不喜欢皇后,太假,又狠毒,主持中宫几十年来,她手上没少沾血腥,最让太后恼恨的,当然是夜笑离被害一事,太子当时年纪小,没有皇后帮忙,又怎么可能指使得了武功高手?怎么有那般周祥的计划,逃过晋王府和慈宁宫的耳目?
皇后认罪,并不冤枉,何况,她如今也废了,太子已然残废,能用残躯换太子一命,皇后也算是求仁得仁,全了她的心愿吧,到底太子是皇家血脉,留他一命吧。
“母后!”晋王岂有不知太后的心思?
可这次回来,就是来为阿夜撑腰的,这些年,冷落了他们母子,人越是年纪大,就越想亲情,越想过平宁的家庭生活,远在边关的晋王爷,也有厌倦了漂泊的时候,既然要给他撑腰,就要撑得彻底,当年的伤害是阿离的心结,这个结,必须解开,否则父子关系难以融合。
“一命换一命,何况,到底阿离还是活得好好的,虽然受了这么些年的苦,可是……”太后眼圈红红地看着晋王,眸中有着淡淡的祈求之色。
太子也废了,他的余生,未必比阿离当初好过,一个没有了男根的男子,一个好色*的太子没有了做男人的能力,对他来说,何偿不是折磨?
而且,因为没有了传宗能力,太子之位很快就要失去,从万人之上的储君之位下来,又是一种痛苦,太后觉得,这种惩罚,可以抵消夜笑离当年的伤害了。
“母后,您认为,这样的结果,阿离会接受吗?”晋王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
“散了吧,散了吧,众位卿家辛苦了。回去歇息吧。”太后没有回答晋王的话,却挥挥手道。
皇帝正求之不得,对贺相使了个眼色,率先往乾清宫而去。
贺相看了晋王一眼,见晋王并没有反对之意,微微摇了摇头,跟随皇帝去了乾清宫。
阿瑶想要的,不只是打皇后一顿,甚至杀了皇后出气。
可是,晋王的表现,好象要让她失望了,受了那么多苦,莫非只是死个皇后,报复一番就罢了么,一切,又要回到过去的原点?
贺相边走,边思虑着晋王回来后的打算。
众臣散去,很多人还沉浸在皇后受刑时血腥恐怖当中,很多人脸色苍白,木然地走着。
裕亲王唇边噙着一抹冷讥,大步离开。
“王妃就在慈宁宫里,你接她们婆媳回王府吧。”出了太和殿,太后道。
晋王怔了怔,王妃竟然就在慈宁宫里?先前她怎么没有出来见自己?
“她在照顾瑶儿。”太后解释道。
晋王默然,并没有多言,沉默地跟着太后去了慈宁宫。
安嬷嬷过来行礼,看见晋王,怔了怔:“王爷没有碰到王妃么?她已经回王府了。”
夫妻已经很久没见,明知晋王在宫里,王妃却先回了王府。
晋王俊秀的眸子里滑过一丝冷意,向太后一辑道:“母妃,儿世先回王府了。”
急急忙赶回王府,王府大门却紧闭着,侍卫过去敲门,大管家亲自过来开门,看了王爷一眼,既不行礼,也不吱声,默默地转身离去。
王爷皱眉:“忠叔,你怎么了?”
大管家挤眉弄眼的指指府里,头一缩,抬脚就跑。
这是怎么了?
王爷更加奇怪,走进门,感觉整个王府怪怪的,冷冷清清不说,连个仆人也不见,不是说王妃回了府么?为什么还没有人来迎接本王呢?
王爷心情沉沉的,感觉很不舒服。
副将也面露怒色:“王爷,王府好生怪异。”
王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副将立即闭嘴。
到了正院,冰儿正端了一盆水出来,看见王爷,水盆往地上一放,急急地跑回屋里。
“冰儿,莫非你也不认得本王了?”王妃屋里的大丫头,王爷岂有不认得的,看她如此紧张惶恐的样子,晋王爷又气又好笑,莫非本王是洪水猛兽不成?
大步走进正院,照样冷冷清清的,一直跟随王妃的容妈妈不见了身影,冰儿身子一闪,也不见了,诺大个王府,全都冷清清的。
王爷越发觉得难受,在北疆时,几乎天天想着要回王府,感受家的地温暖与平和,可是,回来后,迎接他的却是冷冷清清,让王爷感到越发空荡孤寂起来。
王妃应该不在正院,外面人影一闪,王爷身子如箭一样射出,如雄鹰般伸出铁臂,瞬间将正要闪入树间的人捉住。
拎了下来。
“属下见过王爷!”惊雷反应很快,既然逃不掉,就识时务,王爷罚起人来,可是很可怕的。
“小子,跑什么?”王爷恼火道,整个府里的人,都躲着不肯见自己,这小子还在本王面前想逃,王爷又好气又好笑。
“属下……属下……”惊雷一双大眼滴溜溜转着,竟然突然往前一窜,又要逃,王爷真生气了,手中铁链一甩,就缚住了惊雷:“小子,就算你轻功了得,想在本王面前逃脱,你再练个十年再来吧。”
“多谢王爷指点。”惊雷很灵泛的向王爷一拜道。
“臭小子,说,世子爷呢?”王爷没好气道。
“世子爷啊,在家呢?”惊雷道。
这话等于没说。
王爷抬手就是一记铜捶,“这里就是本王的家,人在哪,快说。”
惊雷摸着头,苦脸道:“不是属下不说,是王妃有令,不许说,王妃说了,反正这个府里有王爷没王爷都一样过,二十年了,早习惯了。”
有本王没本王一样过?
以往每次回府,王妃有多兴奋,有多开心,有多幸福,王爷还没到,王妃就早早地备好一桌好酒好菜,然后,等在王府门口迎接,有时一等就是一两个时辰,当王爷骑马赶到时,还没下马王妃就欣喜雀跃地跑过来替他牵绳……
而王爷虽然很享受王妃热情,但是,总面无表情,冷清从容的样子面对王妃,以前习惯了,所以,从来没感觉到有多珍贵,反而还有点郁闷,她成为晋王妃也有几十年了,怎么还是学不会端庄沉稳优雅呢?
可现在,王妃突然没有了以往的热情,不但没有热烈的迎接仪式,整个王府都冷冷清清,感觉心里都跟着冷清,发凉。
王爷闷头就走,惊雷抹了把汗,偷偷拉了拉王爷的副将,对着夜雨轩指了指。
副将了然地向前,朝夜雨轩去。
夜雨轩里,远远地就传来轻快地笑声,透过纱窗,可看见柔柔的灯光下,几个人景或坐或站,似是正在一起用饭,气氛温馨又宁和。
副将刚要伸手掀门帘子,王爷手一抬,顿住,静静地看着屋里的一幕,好象,有没有自己,这个家,也一样的过,从何时开始,王妃和阿离母子已经习惯了没有自己的生活?
这么多年来,为了当年的意气,真的冷落他们很久很久了。
一丝愧意难得的涌上了心头。
就算王妃不懂武,阿离那臭小子可是武术行家,自己来了这么久,脚步声,呼吸声,他不可能没有听到,这小子,根本没拿自个当回事。
那还巴巴地逼自己回京做什么!
刚有点愧意的王爷脑子很快又升起一个念头,恼火地一掀帘子,大步跨了进去。
王妃正给穆清瑶盛汤,而穆清瑶正把碗里的一块排骨夹在夜笑离碗里。
就象是定格了一般,所有人都僵住了,怔怔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王爷大步走过去,袍子一掀坐在王妃身边:“添副碗筷来。”说这句话时,王爷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极力压制住心口的那股郁气。
似雪正要转身去后堂,王妃淡淡道:“对不起,只做了三个人的饭,王爷不是去了慈宁宫么?怎么没陪母后一起用餐?”
竟然如此不咸不淡的语气,生疏而又冷淡。
王爷心口一滞,冷冷道:“这是本王的府第,本王不该在此用饭么?”
王妃抬眸,对跟来的冰儿道:“去让正院的杨妈妈为王爷准备一桌酒菜,夜雨轩是离儿的小家,王爷在此不合适。”
不合适?你这个做婆婆的能在,我这个做公公的来了就不合适?
王爷气得差点掀桌!
似雪僵在原地,不知该去还是不该去。
王爷抬眸,冷冷地扫她一眼。
似雪吓得脚一软,拧身就往后堂跑,王爷生起气来,那眼神能把人冻死!
夜笑离垂首用饭,当没看见王爷一样。
穆清瑶愕然地看看王妃,又看看自家相公,好不容易王爷回来了,这对母子却如同看见佰生人一样,他们是有多气恨王爷啊?
感觉气氛太僵,沉闷得连呼吸都快停止,穆清瑶清了清嗓子:“那个……”
刚开口,一大砣肉丸子就塞进她的嘴里,“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夜笑离少有的横了她一眼。
好吧,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打得了圆场的。
同情地看向王爷,用眼神告诉他:您自求多福了,相公对我都发脾气了,可见这事儿媳我也插手不了。
王爷被她小白兔一样的眼神取悦,瞪了夜笑离一眼,柔柔地对穆清瑶道:“慢些吃,不是伤还没好么?别噎着了。”
美大叔不止帅,还这么温柔啊。
穆清瑶立即星星眼,包着个大肉丸子拼命点头。
后脑上立即挨了一记:“你过门时,可有接过公公红包?他都没有正式喝过媳妇茶,一句话就让你感动了?”夜笑离鄙夷地瞪着穆清瑶。
这也太不给脸了,王爷习惯性地抬手,照着夜笑离的脑门就打去,夜笑离一动不动,冷冷地平静地看着他。
王爷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阿离小的时候,一说错话,王爷就会拍他脑门,这个动作早就作习惯了,可曾几何时,这个被自己拍过脑门后,乖巧地垂下头的孩子,已然长大了,目光疏远而又戒备,仿佛自己是个佰生人一样。
心里象压了一块大石,酸涩之余,又感觉尴尬,默默地自袖袋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来,递给穆清瑶:“乖儿媳,是爹爹不好,爹太忙,没能赶来参加你们的大婚,这是爹爹给你补上的。”
穆清瑶刚要伸手去接,一只手就拍来,这回是王妃:“怎么说你也是日进斗金的主,没见过东西啊,眼皮子这么浅!谁的东西给你你就要?”
好吧,这对母子都在气头上,都拿她当出气媒介呢。
穆清瑶眼巴巴地瞅了那盒子一眼,默默垂头继续扒饭。
刚才还温馨快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且压抑了起来,王爷僵坐在位子上,似雪拿了筷子来,他也没动。
王妃和夜笑离自顾自地吃着饭,当王爷是空气。
穆清瑶感觉好玩之极,全福神经都调动起来,关注着这一家三口的动静。
刚夹进碗里的辣椒被一双筷子夹走:“伤口未愈,不能吃辣。”
穆清瑶是无辣不欢的,自从受了伤后,夜笑离是半点辣星子也不让她尝了。
筷子停在碗里,委屈地瞪着夜笑离。
王妃夹了筷子黑鱼肉给她:“乖,听话,忍几天等伤好了,娘给你做一大桌子湘菜好不好?这个吃了对愈合伤口好。”
“可是娘,我已经喝过一碗黑鱼汤了。”我想吃辣,没辣怎么咽得下饭?
夜笑离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小瓶酱来,挑了一些放在穆清瑶碗里:“这个你肯定喜欢。”
穆清瑶尝了一小点,哇,竟然是番茄酱!
“相公,哪来的?”
“吃饭,哪那么多废话!”见她喜欢,某人又黑着脸多给她挑了些在碗里。
穆清瑶沾着酱,吃了一大口饭,笑咪咪地看着夜笑离:“相公,你对我真好。”
夜笑离的脸仍黑黑的,可那双清亮的眼眸中,却染上一抹得意与喜悦,看她的眼神越发宠溺了。
很好,夫妻恩爱,婆媳和睦!只是没自己什么事。
王爷越发觉得心里梗了根刺,从小到大,晋王爷无论在皇宫还是在朝堂,在边关,几时不是呼风唤雨,姿意嚣张的?
平生还是头一回被人如此冷落与排斥,还是被自己最亲的家人,这心情如何好受?
蹭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王妃和夜笑离眉眼都没有抬。
穆清瑶担心地睃了他们两个一眼,正要起身,肩膀被夜笑离压住:“好好吃你的饭,管这么多做什么?他这样离开又不是一次两次,顶多又出去个三年五载就是,没他我和娘也没死。”
晋王猛地回身,怒指夜笑离:“你还有没有当我是你爹?”
“对不起,早在我三岁之时,我就以为我是个没爹的孩子。”夜笑离冷冷道。
三岁时,小小的他被恶人掳到御花园后山,抽干了他身上的血,敲碎筋骨,那时候的夜笑离,多希望爹爹能从天而降,打走坏人,救他!
可是,被扔在山洞里好几个时辰,又冷又痛时,爹爹在哪?
晋王脸色一僵,眼里几不个见的滑过一丝愧意。
夜笑离出事时,晋王正在西山大营训练新兵。
等得了信,赶回京城时,夜笑离已经奄奄一息,太医束手无策,若不是那个大和尚……
“你在记恨我?”子不言父过,就算当时自己有疏忽,但他是自己的儿子,百善孝为先,他凭什么恨自己?
夜笑离冷冷一笑,眸眼不抬,继续吃饭。
这种不屑的表情让晋王更加恼火,“你好象忘了,若不是爹这么多年在军中手掌大权,你们母子有现在这么安逸的日子么?”
王妃听了手中筷子“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蹭地站起来:“很好,这些年我们母子蒙王爷庇佑,管得太安逸,王爷现在就可以休了我这个王妃,顶多,我带着阿离和瑶儿回南越去,永远也不讨你王爷一点光荫。”
说着,一手拉起夜笑离,一手拉起穆清瑶,就要往外走。
成亲二十几年,这还是头一回见王妃发火,她是单纯的,贤良的,更是好脾气的。
这么多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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