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仙草蹙眉想了想,勉强点头道:“嬷嬷说是,这一条我没想到。”
“你又不当家理事,自然不知道,那大户人家姑娘,自小就要跟着母亲学管家,就是因为这管家里头门道讲究正经不少,书静这顿板子是该打,她是大姑娘身边一等丫头,大姑娘小,她当值,眼睛就不能离开大姑娘半分,这别说不离半分了,还跑出去那么远,就这一条,就是大错了,何况竟敢一个人替烟睛看宁姨娘衣物,你看看,这不是就说不清楚了?她背后,可连着大姑娘呢,这不是害了大姑娘?她这里领了板子,回去,周夫人也饶不了她。”吴婆子轻轻叹了口气:“当初那一批小丫头里,书静长相针线都是极出佻,可脾气太直,心眼不够,她爹娘费心机,总算把她弄进大姑娘院里做了这一等丫头,那时候我就说,书静这脾气,只怕要吃亏,你看看!”
林仙草呆了半晌,才看着吴婆子问道:“照您这么说,书静岂不是……”
“唉,看她造化了。”吴婆子叹息道,林仙草轻轻打了个寒噤,微微缩了肩,捧着杯茶,垂头喝着,沉默了好半天,林仙草才悠悠叹了口气道:“嬷嬷,我想听您说说外头事,外面女儿家,她们是怎么过日子?”
吴婆子怜悯看着林仙草笑道:“各家有各家烦恼,小门小户,多烦恼银钱上事,这女儿家,若是家里过于贫困,象姨娘这样,女儿被卖了、典了换钱可不少,若能生中等人家,是福气,嫁人前忙着绣嫁妆,嫁了人,早起晚睡侍候公婆,操持家务,教养子女,日子若过艰难,那份辛苦就不说了,若是日子能过好了一点,那一等男人,就要想着买个丫头暖床,公婆好了还好,可好真是不多,好不容易多年媳妇熬成婆,这病痛就来了,也不容易。”
“唉,嬷嬷,你说,女人难道就只能这么苦着?就不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林仙草托着腮,伤感万分苦恼道,吴婆子叹了口气道:“这女人一生下来,就不是来还债受苦?小时候我娘常说,这是咱们女人命!这一个命字,半点不由人哪。”
“那还不如一生下来就出家修行去算了,修一世再修一世,一直到修个好命出来。”林仙草咬牙道,吴婆子‘噗’笑出了声,笑了好大一会儿,才看着林仙草道:“那修行苦,哪是一般人能吃得下?观音院每年都有不少要落发修行,慧音大师怕她们落了发又吃不了修行苦,就让她们先观音院外院子里住着,先不落发,每天早晚进寺,跟着诸尼修行半年,半年后若还想落发,慧音大师就让她搬进寺里再住半年,再半年还要修行,一年里头也没几个呢,有时候一两年连一个都没有,可见这修行苦,能吃得下不多。”
“观音院外住半年?那吃住呢?家里人不管么?”林仙草好奇道,吴婆子笑道:“观音院外头住人多着呢,若是家境贫寒,就住到慈众院去,那是个三进大院子,一间里住好几个人,房钱饭钱都极便宜,若连这个钱也没有,就到观音院里帮着做些杂活,也就能抵了房钱饭钱,若是自己有些银子,还能自己赁院子单住,一进,二进,三进五进院子都有,那有一点银子可又不多,也有几个人合着赁一个院子,自然也有极有银子,翠微居那几处,从来没有闲时候。”
林仙草听惊叹不已:“那家里不管?说去住就去住了?”
“不到万难不得已,谁搬到那儿去住?多是夫死无子,也有病重许了愿,还有些是做下了见不得人事,家里送过去修行赎罪,好好儿,谁去那儿呆着去?”吴婆子笑道,林仙草也笑着点了点头:“倒也是,那住满半年就得搬走?”
“那倒不用,愿意住就住着,烟波院里曹大奶奶,都住了小二十年了。”
“啊?!那她家呢?不管?嬷嬷不是说,民有民户,那她这户,算谁?”林仙草惊讶万分,吴婆子笑起来:“你还想着这户,真难为你,听说曹大奶奶当年嫁过去就是冲喜嫁,这冲喜,十有□是把人冲没了,曹大奶奶那时候才二十不到,说是自己立志要守着,原是要出家,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搬到了烟波院住下来了,这一住就是小二十年了,你说这户,都是些畸零女人,附着观音院求个活路,谁有功夫再给人家立户纳粮纳银?那也太缺德了,再说,就是立,也都是女户,女户不纳钱粮。”
林仙草长长‘噢’了一声,端起杯子慢慢抿着茶,仿佛抛开了这个话题,只和吴婆子有一搭没一搭说起这冲喜不冲喜因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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