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逮了个现行,扭送回了麟趾宫,还禁足了两月。龙素素气得一根绳子要悬梁吊死。
僵持了几日,饿得眼冒金星的岑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端起了白饭,一口一口地干嚼了下去,而那几碟青素依旧没有动一分。
吃不好的小皇帝,哪怕不想让傅诤看笑话,但毕竟力气不支,脑子也钝了许多,课业上难免松懈了下来。傅诤本也只是想压压她桀骜不驯的少年脾气,听宫人回禀了岑睿近日用膳的状况后,他生了些诧异。
此时夜已近深,宫中各处宫室的灯火逐一熄灭,养心殿里也不例外,唯有他的暖阁和书房两处烛火通明。傅诤站在书房门外的阴影里,笼手瞧着里头的动静。
伺候岑睿的来喜已瘫在地上,靠着桌腿打起了小鼾。岑睿执笔往砚台里蘸了蘸,写了个字,没墨。低头瞧了眼熟睡的来喜,撇撇嘴,卷高袖子,自己添水和墨。她的动作不大娴熟,一不小心,溅了两滴在脸上。
她生的白净,这两点分外明显。
可愁着思考下文该如何写的岑睿并无所觉。抬袖擦额汗时带花了墨汁,在脸上拉开几道黑乎乎的痕迹,显得滑稽可笑。
傅诤的唇角不自觉地弯了个浅得几近瞧不见的弧度,再往后一会,书房里没了动静。傅诤轻推开门,见着岑睿支手抵着脑袋,攥着笔,眼睛却是闭着的。
又饿又累的岑睿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写着写着眼皮子打架,看东西越来越模糊,没挨住周公的竭力相邀,入梦去了。
悄无声息走去的傅诤先瞧了瞧她写的文章,文理通了些,遣词造句仍是粗糙,道理只浮于表面,不达内里。但与之前交上来的那些狗屁不通的玩意相比,是好多了,可见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与岑睿相处了段时间,傅诤对小皇帝逐渐了解一二。混账是混账了些,生在民间,也没多少做帝王的胸怀气度。但也因如此,没多少皇孙公子打小就有的心眼算计,干净清白,人也简单,喜怒全在一张脸上。
傅诤瞧着岑睿毫无防备熟睡的脸,这样的人,太好掌控在手心里了,尤其当他还是个皇帝……
梦里仍在于傅诤斗气的岑睿没管住自个儿的嘴,呢喃着骂了句:“傅诤你个奸臣!”
优哉游哉地整理着书案的傅诤顿了顿手,随手抽出了张白纸,对折了起来……
翌日,趴在桌上睡了一宿的岑睿被阳光刺开了眼。脊梁骨和段了似的疼,脖子又酸又麻,四肢都不像长在自己身上一样。一脚踢醒来喜,揉着脖子的岑睿和个木偶人似的,僵硬地一寸寸直起腰板来。直起腰的同时,一件袍子从她肩上滑落到了膝头,拿近了,一股熟悉的熏香幽幽浮来……
替岑睿捏着肩的来喜眼尖,叫道:“这不是辅大人的么?!”
岑睿怔忪了下,动作间,一个白色物什从衣里滑落到地上。
来喜道:“咦,那是什么?”
拾起来一看,是个纸叠的小砚台,上面是行端正楷体:“文章重写。”
正是傅诤的字迹。
岑睿先是一惊,后是一怒:凭什么啊!
翻过来,砚台背后还有行字:“流口水。”
“……”一低头,果真见着枕在自己脑袋下的那张宣旨上氤氲了一大片水渍,字迹模糊不堪……
哀嚎了一声,岑睿用宣纸蒙住脸,为什么最丢脸的时候被最不对付的人给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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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后,岑睿一直想法设法躲着傅诤,朝议上也是摆正脸,尽力避开与他任何一个眼神交汇。生怕,一个眼神过去,就对上了傅诤凉凉的嘲笑。可她不看傅诤,傅诤偏要盯着她。
眼看早朝将散,端立在百官前方的傅诤,突然出列,道:“陛下,臣有奏。”
岑睿痛苦地将才腾起半尺高的屁股又挨回了龙椅上,两眼直视向前方,道:“傅卿请说。”
傅诤道:“南衙十六卫统帅萧禛告老辞官已久,统帅之职一直空缺,臣奏请陛下拟任新员赴任。”
傅诤建议的这新人是谁呢?
——老国公的嫡亲孙儿,魏长烟。
南衙十六卫是禁军中最为精良强干的部队,因其负有护卫皇城这一重要职责,所以统领它的人选历来是由皇帝亲自挑选任命。条件既简单又苛刻,一是须战功卓著者,二是忠义正直之士。
掌握南衙十六卫,等于掌握了大半个京畿之地。
此言一出,百官神色各异。早闻得这傅辅是当年天下第一谋士傅淮之子,魏国公的门生,手段了得。任职辅不过数月,连势头正盛的徐魏两家家主也屡屡是好。但观他无偏无颇,一碗水端得颇平。御史还赞其是个中正仁和之臣。
现在看,恐怕这位辅大人已择定了要站的队了。禁军一入手,这个辅大人真真是权倾天下,无人能及了。
魏长烟?
岑睿想也没想:“不可!”</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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