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也死了心,放弃了任何讨还清名的企图。她越来越怕见到人,就像人们越来越怕见到她。她在年复一年指桑骂槐的声浪中老去,夜复一夜的哭泣让她熬红了眼睛而且见风就流泪,她已经多年没有唱过歌,把一副又甜又美的嗓子嘶哑了,她不再需要再为丈夫当户理妆,于是不光衰老了容颜也褴褛了衣裙,成了全寨子最邋遢最丑陋的老女人。她就这样背着草鬼婆的名声走完了一生最后的路,她死后人们掘地三尺,并没有发现传说中的蛊坛和任何神偶纸人,可寨里的人仍然松下一口气说,这下我家的伢崽可以平安长大了。
然而,没有多久另一个不幸的女人被指认为新的蛊婆,因为大家并没有忘记“无蛊不成寨”的说法,这是祖辈们留下来的成规。这个女人的结局也必将是穷苦而寂寞的。
莫小默的心情被莫倾城说的这些故事弄得有些沮丧,她低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鹰加不愿意将寨子大白于天下了。在这里的话,你们人人都养蛊,所以不会有歧视,不会有别的异样眼光。但是……你们一旦走出去的话……”
莫倾城也是一脸无奈地说道:“你现在应该能明白,我为什么不去跟有关政府反映了吧?现在大家都觉得这所谓的蛊毒只是传说中的玩意,所谓的那些走进科学之类的也不过都是些赚赚收视率的玩意。我在寨子里长大,又在外面呆了些年头,我是最有发言权的。过去我的确是主张要把寨子交给政府,可是现在,我却觉得蛊毒这样阴损的东西,还是这样渐渐消亡了的好。也许,这也是上天对于我们寨子的命运的安排。”
莫小默低低地听着,然后过了一会又拉着莫倾城的手说道:“姐姐,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她执拗地拉着,不肯松开半分的力道。
莫倾城则是觉得她这样的依赖自己,难得会有一种恍惚的感觉。那就是——原来我莫倾城在这世上不是孤身一个人啊。她看了看莫小默身后的那个高大的身影,很是欣慰:“小默,你有两个这样肯为你出生入死的男人,姐姐真是羡慕啊。”
莫小默有些不好意思,“姐姐,咱们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些了嘛。”
莫倾城则是有些伤感地说道:“我送你们出去之后,我就不打算走了。再怎么逃避,这乌根寨还是需要有人来守护的。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要是早几年逃出去或许我就不会回来了,但是我出去的这么长时间,心里却总是挂念着他们过得好不好。人就是犯贱吧,他们非逼着我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我死活不肯。好不容易逃出去过了些逍遥日子,我居然还过得不踏实。只是我的蛊坛我是一定要另外找地方放好的,否则的话总觉得不踏实。”
莫小默对于莫倾城的决定没有什么办法,也只好点点头。她们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莫倾城在月光下向远处看了看道:“已经不远了再坚持坚持。”
莫小默本来是觉得自己已经很累了,还想问问莫倾城能不能也用那绿尾蝎蛰一下自己,但是她估摸着莫倾城定是不肯的,咬咬牙也就忍过去算了。
“姐姐,这蛊解起来麻烦吗?我看你跟黑子解蛊的时候都挺快的。”莫小默找不到什么话题,就只好问一些她好奇的东西,不希望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走着。
莫倾城笑着说:“有许多放蛊的人,其实心肠都不是很坏,这样的放蛊人,我们一般都是‘喊蛊’就行了。”
莫小默问道:“什么是‘喊蛊’啊?”
莫倾城说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如果小孩不小心嘴里起了血泡,做母亲的便一边慌忙找针把血泡扎破,一边愤愤地骂道:‘着蛊了,着蛊了。挨刀砍脑壳的,谁放的蛊我已知道了。她不赶快收回去,我是不饶她的!’要是吃鱼不慎,鱼骨卡在了喉咙,母亲就会叫孩子不加咀嚼地吞咽几大口饭,将鱼刺一股脑儿地吞下肚里。随后叫小孩到大门口默念着某某人(被认为有蛊者)的名字,高声喊叫:‘某某家有蛊啊,她放盅着我,我知道了,她不赶快收回去,我是不饶她的:哪天我要抬粪淋她家门,拣石砸她家的屋顶,让大家都知道她家有蛊,有儿娶不来,有女嫁不去哩!’喊声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通过这种喊寨的方式,‘放蛊’的人听见了,心里害怕,就会自动将‘蛊’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