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佐佐政次的头。
政次怒瞪双目、浓眉吊起的狰狞表情僵硬地存留下来,大雨转瞬将头颅内的血迹冲洗干净,往日里政次古铜色的皮肤,现在看起来惨白无比,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佐佐成政瘫坐了下来。
大哥政次的脸,他是绝不会认错的。
那颗已经不再滴血的人头,的确是佐佐政次的头。
成政一时间万念俱灰。
“敌将佐佐政次,为井伊直盛所讨取!”
听到井伊直盛的名字时,脸色灰败的佐佐成政眼中寒光一闪。
——井伊直盛,必须死!
不知过了多久,今川军阵中的响动安静下来,这些守卫义元的先方众们,也放下了紧张的情绪,开始寻找地方避雨。
看样子,大哥的部队已经被全歼了。
佐佐成政无力地瘫坐在泥泞上,任由冰冷的雨滴拍在脸颊,只觉万念俱灰。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为了保护佐佐家而做的一切努力,全部付之流水。
这个时候,今川义元竟然也让人解开了成政身上的束缚,非但如此,他还让人搬来两张小桌,在遮雨的篷布下面,摆开小小的宴席。
而今川义元用来招待佐佐成政的东西,赫然是之前成政带来的土产和劣酒。
“军中没有多少东西,就凑合凑合吧。”
义元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虽然外面大雨如注,冷风扑面,可他端着酒杯的手和扁扁平平的酒杯却无半点摇晃。
直至此刻,佐佐成政方才真正开始打量面前这位杰出的青年武士。
成政亦开始在脑海中快速翻越这两年来有关“东海道第一弓取”的一切信息。
“治部大人究竟何意,这一杯,是在下的断头酒吗?”
虽然成政已猜到义元给自己松绑,多半是没有杀心,但谁又能保证他不会突然变脸?
再者,他们两人之间总要找个话题才能谈下去,成政如此这般地试探,不过是题中之义。
“成政桑多虑了,以你的人才和能力,我又怎舍得杀了你,此刻佐佐家已被织田信长害得家破人亡,你不如到我麾下做事如何?”
如此明目张胆的招揽,倒是让成政颇为惊讶。
今川氏家格极高,想来义元也是眼高于顶,寻常之人不会理会,但他一开口就是要招揽自己,是什么鬼?
想到这里,佐佐成政不禁面带苦笑:
“在下何德何能……”
“你很桀骜!就算是刚才面对我下跪,你也从无旁人的奴颜婢膝,反而神色淡漠,似乎丝毫不把我的身份放在眼里,可见你是有傲骨之人。”
成政想问的问题还没说出来,义元竟似洞悉他的内心一样,顾盼之间,自有咄咄气势: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如此漠视英豪的胆色。可是……”
义元话锋一转,
“你既然见识极高,又自有傲骨,却并不能闻名尾张一国,可见织田信长并不重用你,这很奇怪。但不论奇怪在哪里,我今川义元,却是能够容得下你的,你若肯助我上洛、荡平本州一岛,就算是天下太平也指日可待!等到了太平之日,又怎会再有无辜的性命战死疆场、忠诚如佐佐盛政、佐佐政次的武士,也绝不会如今日这般枉死。
“怎么样?你愿意辅佐我吗?待我上洛之后,便予你尾张一国如何?”
成政内心震惊,亦是沉默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今川义元很会画大饼。
义元的上洛究竟是不是为了天下太平,这并不可考,成政也无法得知,但仅仅是拥有一统日本的野望,在泥轰诸国大名间已经是极为不凡。无数的领主庸庸碌碌,只为保全家族遗传的领地而蝇营狗苟,挣扎求生。
今川义元的豪气和野望,比之他们超出何止一筹?
半晌之后,佐佐成政也终于开口道:
“请恕在下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