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揣疏漏,驱马上前几步,列在了阿布卡赫赫的另一侧。到位后,又挠挠头,驱使战马倒车,大概和温蒂平行了吧——这地位,可是了不得!
于艮所言之掌故,最早还是听温蒂谈及。此刻言简意赅地娓娓道来,胡里改人定然是感同身受,同仇敌忾。
其实,女真人对此事也是耳熟能详的,不过版本就完全不同。英明神武的乌古乃,以弱胜强,略施小计就拿了拔乙门,这是一桩丰功伟绩,女真基业肇始于此的!此时听到另一番解读,乌古乃好像有点不太光彩的?
原始人的头脑简单,却绝非没有善与恶的坚持,甚至脑袋里一根筋——出卖兄弟、卖友求荣这种事,毕竟不是男人所为,即使这男人是个伟人,即使这伟人为女真的兴旺发达奠定了牢固的基础。
污点就是污点,阿布卡赫赫这是当众打脸了……阿离合懑站在阿骨打身边略靠后,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阿离合懑其实是乌古乃第八子。阿骨打则是乌古乃第二子劾里钵的第二子。
“先祖之事,阿骨打也是道听途说。但即便真是如此,阿骨打也不好妄加评判。不过,阿布卡赫赫今次,就是要如此背信弃义吗?”
阿骨打说得倒也算是诚恳在理。先祖如何并不可考,谁知端的?即便真是如此,子孙也不能褒贬先祖吧?言下之意,甚至已经给先祖判了个“背信弃义”……
“天道好还,报应不爽。就算我要按照你先祖的作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报了拔乙门的大仇,你又待如何?”于艮还就“呵呵”了——我拳头大,你咬我?
这句话至少在胡里改人听来,很爽!
“豆!阿布卡赫赫何等样人,岂能背信弃义?若果真如此,阿珲只当自己瞎了眼,却也不会引颈就戮!”阿骨打须发贲张,气势陡升。
不过,喊“豆”还是蛮亲,自称“阿珲”还是有担当。女真将士在阿离合懑的带领下集体呐喊,“阿骨打!阿骨打!”
不过,这喊声毕竟没那么理直气壮。报应之说,还是有心理压力的。你做了初一,人家就要做十五。远望大营之外,黑压压的胡里改人马一眼望不到边……
阿离合懑此时已经确信,这就是阿布卡赫赫精心设置的圈套——五千人马从天而降,或者从地底下冒出的?素称骁勇灵便的探马,居然毫无消息传回!
阿骨打受骗上当却不自知,反而集合各级将领,以带血的盟约为证,称阿布卡赫赫神谕示下,天命在女真!那一时刻,所有的女真将士,恐怕都已将阿布卡赫赫当作了神一般的存在。而这尊神,还是阿骨打的结义兄弟!
“Duang!”这一记老大的耳刮子……
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被人埋了还是自己刨坑!
不过,阿离合懑已经无暇埋怨阿骨打了,觑准时机溃围才是正理,逃出去几个算几个吧。惜乎阿骨打之愚,早先被人围了却未能当机立断,定要阿布卡赫赫来了做个分断。
阿布卡赫赫来了,时机却没了。胡里改人数倍于己,且士气高昂。女真人却是萎靡不振,士无战心……
“阿珲说得不错,阿布卡赫赫何等样人,灭你一千五百人马,不过举手之劳尔!”
阿布卡赫赫却耐心听完了女真人的呐喊,这才开口说话,神态举止却是世外高人,睥睨天下——翻云覆雨,举手间毁天灭地的那种……
“阿布卡赫赫!”
女真人的独唱不行,合唱就更比不过。这边厢五千人在胡沙虎的带领下振臂高呼,惊天动地,振聋发聩。阿布卡赫赫的威望再攀新高,只有更高,没有最高。
呐喊时将士们已经摩拳擦掌,直欲冲锋陷阵,将宿敌剁成肉酱而后快——破营,举手之劳尔!
阿布卡赫赫渊停岳峙,感受着将士们灼热的目光。这次更有耐心,因为呐喊声几乎是经久不息。女真人的拒马放佛在晃动,方圆十里的乌鸦早已规避。嗯,六七头雄库鲁还在高空翱翔……
“豆!今日你强我弱,道理却要讲清!先祖作为,与你我结拜有何干系?你口口声声鄙视先祖,做事却与先祖看齐!说话不算数,结拜当儿戏,你今日杀了阿骨打,岂不同样为天下英雄所耻笑?!若干年后,焉知没人来仿效于你?!我当阿布卡赫赫是何等样人,原来也是背信弃义之辈!”阿骨打已经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也算是有理有力有节。
说话时,阿骨打的双眼饱含悲凉,有点遇人不淑,自认倒霉的样子,又有点为了道义舍得一身剐的豪放悲壮,倒是在女真将士中引发了强烈的共鸣。
是啊,就算乌古乃做得不对,你这么做,就是对的吗?为什么要比烂?学点好的行吗?
如此作为,何以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