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户官们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古怪的军阵,以及组成军阵的这些面容朴实,沉默稳定的汉子。一时之间,“嘶嘶”地吸气声不绝于耳。便是两个一向自来眼高于顶的两个百户——郑国才同周谦,亦不例外。尤其是郑国才,他向来觉得自家手里的战兵,不仅勇冠叙南卫,在整个川军里头,也是能数得上份儿的。
正因为他自负手下儿郎们的战力,看见李永仲手中这队兵时,震撼才更比别人来得大!一介盐商,如何训出这等好兵?郑国才幼年家道尚殷时也读过几年私塾,正因此,后来家道中途败落,他毅然投军之后,凭着几本兵书,又幸运地遇上个不冒功,不苛待下属的上司,这才从当年一个小兵升为如此统领百人的百户军官!
他手下的儿郎敢打敢拼,战场之上也听指挥,但哪怕如此,想要如同这几十个汉子一般队伍站得住,站得直,一炷香功夫下来身形不打晃,也是不成!他贪婪的视线在这支小小的兵队上流连,只恨不是自己的!
也有那等无甚眼光又好说大话的,在背后轻声嘀咕道:“不过就是会站个军立罢了,又有什么了不起?正经打仗,还得靠咱们官军!这些不过有个皮毛架子,看着好看罢了!那京营里头站仪仗的,比他们站得还好看!结果全是银样蜡枪头!”
郑国才斜睨他一眼,扯开嘴角,无声地冷笑一下,这等人的眼光便只有这样了!全看不到实处!他敢断言,这帮兵丁,个个都是见过血的!他们空手过来,没法断定武备,但只看身上洗到衣缘泛白的罩甲,还有脚上颇为老旧的草鞋——不过却不同于郑国才平日里所见只有苍耳并鞋底,而是仿着布鞋的样式编成,鞋底足有半寸高,比之寻常草鞋薄薄的一层底子实在耐磨许多——就知道他们绝不是样子货,怕是实打实的精兵。
“仲官儿,你这队兵,可实在了不得啊。”陈显达收回视线,目光在女婿那张依旧微笑的脸上停留片刻,似有深意地道:“便是我麾下的儿郎,和你手里这些兵丁相较,也多是不如吧?”
李永仲大大方方地道:“岳父有所不知,现在世道喧乱,道路上颇不宁静,就在去年,富顺附近颇有山匪做下人命大案,我们那位知县老爷是个有成算的,便将阖城大户找去,请办民兵,我家原本为着行盐一事养着几十个护卫,胡知县便给我一个团练的名头,无非行事上头便宜些,人倒还是那些人。去年和今年年初,便和巡检司的弓手一路,委实打杀不少贼人。”
翁婿二人正说着话,没成想一直没吭声的百户官周谦冷不丁地插了一句,他猛地一拍手,大大咧咧地道:“这倒是没想到的好处!咱们不是正愁如何打下那寨子么?千户,俺倒是有个主意!”
陈显达不动声色地道:“哟,周老炮还能出主意了?那你说说,大家伙儿也好生听听。”
他嗓门又大,出声又陡,这一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见大家朝他看过来,周谦嘿嘿一笑,一双蒲扇大手在油光光的脑门上摩挲几道,才带了些颇为自得的神色讲道:“俺这是看小少爷的护卫们才想到的主意。小少爷是盐商,想必随身盐货带了不少,如今这贵州到处兵荒马乱,这里又颇荒凉,想必就是拿着银钱也没处买盐去。俺这主意便是,若小少爷愿意,叫弟兄们乔庄打扮一番,装作行盐的商户,俺想着,若俺老周是那寨子里的贼人,见着这么大的商队,定是忍不住,一定要抢个痛快!”
话音刚落,郑国才就忍不住道了个好!他方才模模糊糊的也有类似的意思,不过他毕竟和周谦那个大老粗不同,不会想到什么便说什么。那小少爷毕竟是陈千户的女婿,那方才千户待他那样子,情分定是不同,这要当诱饵的又是人家手里的护卫。郑国才眯起眼睛,不易察觉地撇撇嘴——他周老炮以为人人俱是他?实在没有眼力!
但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是郑国才,也或者是看明白的人不想掺和——所以周谦这主意,叫好的人实在不少。人人俱说这点子如何如何好,到得最后,没开口的除了陈显达,便是李永仲了。
陈显达咳嗽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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