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有些不太平,你叫上护卫们随我中军行动,笨重的马车行李一类跟着冯宝群他们一起。”
“是。”李永仲干脆利落地应下,想了想还是谨慎地开口问道:“岳父,不知官军选了哪条路?”
“东边。”陈显达言简意赅地道,“西边的路太险,兵士们累了这些时日,粮食也撑不了多久,得赶紧回毕节修整。”他顿了顿又嘱咐李永仲:“我叫你带儿郎来,没别个意思,只是想着若是有事,两边好相互照应。”他面上闪过一丝迟疑,李永仲正想问,陈显达却道:“一会儿,你好生跟着明江,他少年时便在军中,若有疑惑之处,问他就好。”说完他身上甲叶哗啦作响,人已是朝前走得远了。
李永仲被陈显达扔在一群明军当中,朝他瞥来的视线多是微妙,又含了一些不明不白的考较之色。他懒得去管,径自叫了曹金亮来,两人低声商量一阵,决定还是同明军保持距离,毕竟两边之前毫无联系,协同联手一类只是空想,不如各做各的,若有事支援便是。商议较一定,曹金亮便大剌剌回头冲着站得笔直的护卫队伍里叫了一声:“刘小七!”
“在!”站在第一排末尾的刘小七立刻大声应道,然后一步跨出队列,以一种明军看来别扭僵硬,李永仲却觉得英武标准的姿势跑步过来——也就是几百年后一个军训学生也熟悉的跑步姿态——他停在曹金亮身前三步,微微躬腰抱拳垂首,口中道:“请曹队正儿示下!”
“刘小七,你领本伍并乙伍(乙伍长不幸受伤)护卫仲官儿,其余人等,不可大意,各人听好,枪上肩,呈行军队列!”曹金亮一口气吩咐完,又问仲官儿:“还有甚要吩咐的?”
李永仲摇摇头。
在明军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只有几十人的护卫迅速分为前后两队,在明军中间把李永仲紧紧护卫在内,后队则排成两列,有些人将火铳背在身后,手里拿着一杆五六尺长的大枪。须臾之后便整队完毕,只等出发了。
护卫们并没等多久,明军这次还算麻利,不大多会儿,陈显达骑马过来,前后看看,满意地点点头,中气十足地喝了一声:“出发!”
原是两列长队的明军分成三部分,重新踏上了归途。和先前不同,兵丁们脸上的嬉笑之色消失得干干净净,就是老兵亦不免紧张——他们出发之前,才听说有追击苗人的明军被诱入埋伏,两百多号人,只得十几个生还!纵是兵丁,亦不想在这马上就能归营的当头出甚意外!
东边这条大道果然好走,宽阔不说,也颇平整。李永仲略熟悉一些此地地理,在马上同陈显达说话:“这条路几年前也颇难行,不过那时日里附近的苗寨却有极有见识,又亲近朝廷的,便同几家大商队商议,商家出钱,苗寨出力,将这一段路好好修整出来,这也不过是一两年前的事。”
陈显达看他一眼,问道:“其中就有李家罢?”
李永仲谦逊一笑,道:“李家敬陪末座而已。”
千户官听了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西南一地,有其是云贵两省,情势颇为复杂,官府,夷人,汉人,卫所,这些种种皆是混杂一处,这里民风彪悍,同大明内地府县颇多不同。因自古交通难行,于是能够跨行连通数省的商队就愈加重要。尤其是天启年以后,驿道渐渐废弛,路上盗匪山贼横行,官兵战力柔弱,夷人叛乱此起彼伏——能在这种环境里生存下来并且日益壮大的商户,无一不是在这西南偏僻之地赫赫有名的豪商巨富。
李永仲说李家敬陪末座或许不假,但能在这样的事里插上一脚,足以证明李家商队的实力。要知道,便是前些年西南看似稍稍安定,但夷汉之间势同水火,奢安二贼势大,稍远些的卫所,仅仅几日里就能被杀得鸡犬不留!
翁婿二人就此沉默下来。耳边靴声橐橐,夹着蹄声阵阵,明军闷头赶路,而日头渐渐西斜,这段坦途也来到最后一段——同先前不同,山路渐渐收窄,不再平直,而是拐出回肠夹在两道山梁中间,山上丛生怪石杂树,一眼扫去,就是青天白日底下,亦是黑洞洞的一片!
陈显达脸色死板,晓得若有埋伏,定在此处。他踩着马镫站起,在眼前搭了个凉棚张望,正要出声下令,从左边山上,一处居高临下不起眼的所在,一张与苗人惯用的竹弓迥然不同的角弓被慢慢拉开——